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 第二十四回 白尾鸢的故事
这封沉甸甸、满含血泪的羊皮纸上的内容看完了，阿不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的心中就像冒出一口深不可测的黑井，紧接着不可遏制的怒火从那井口里升腾而起，几乎让他的脑浆沸腾起来。
这个该死的提贝卢斯·奥格登！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这些惨剧，他为何无动于衷？阿不思找不出任何理由让自己相信提贝卢斯毫不知情或者只是被自己的下属蒙蔽。尽管他和提贝卢斯自打在霍格沃茨上学开始就一直关系很好，但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纵容他胡作非为的理由。
阿不思小心翼翼地转过脸去观察盖勒特究竟是何反应。此时此刻的身边人却目视前方、面如死灰。白尾鸢的长信从他手中落到了地上，盖勒特就像被鞭形魔咒抽过的狗一样处在几近崩溃的边缘。看到这个情景，阿不思把刚才因义愤填膺而涌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你还好吧？”阿不思斟词酌句地小声说。
谁知这一开口就像打开了泄洪的水闸，因为这个八尺男儿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盖勒特就像一个因得不到糖果而耍赖皮的孩子那样嚎啕着，他那火冒三丈的眼泪混杂着愤慨、伤心、羞愧和深深的感动，以至于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一头拱进阿不思怀里瑟瑟发抖。
阿不思安慰地摸着盖勒特的后背，心中暗忖这个白尾鸢究竟在信里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把盖勒特气成这样。他弯腰捡起信纸，看到对方没有阻挠自己的意思，于是就飞快地浏览起来。
信上的字迹有些模糊，看样子曾经有大滴的水滴落在上面氤氲了蓝紫色的墨水。但是白尾鸢的字迹刚劲有力，字里行间无不展示出写信者有着坚毅的性格。
我那令人头疼的小弟盖勒特，
你还好么？
在我们将近三十年的通信中，我第一次没有用‘致黑魔王’来作为开头。但我相信你在看到属下昔日的记忆后，会愿意接受更为亲近的称呼。我给你写这封信，本意并非是想以一个哥哥训斥弟弟的口吻责备你。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在法庭上拒绝接受白鸟救援的行为终于搞砸了这场战争，浪费了我们为了救你而付出的那些远超人类极限的努力。
我不愿意看到白鸟死于血咒反噬时的惨烈画面，因此我没有参加庭审期间的劫狱行动。那是白肩雕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可这丝毫没有动摇他要救你的决心——其实他那时候都快看不见了。白肩雕坚决不让我与之同往，或许他也不愿意让我看见那心碎的一幕。我们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主子，遗憾的是你并没有要我们。
当我把雪白的玫瑰放在白肩雕和白腹鹞墓前的时候，也没有自大到认为他们的死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想我是恨你的，就像白腹鹞和白肩雕也恨过你一样。你给我们带来过巨大的快乐和辉煌，与此同时还有那永无休止的痛苦折磨。
可我们又都是那样爱你。
从你十四岁进入白鸟乐队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忍受你的傲慢无礼。但是一个什么样的蠢材，能在自己被另一个人取代地位之后还能对他言听计从，心甘情愿地给他当牛做马？偏偏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废物。宝贝，你大概从来没有费心过那个冷酷内向的白尾鸢究竟是怎么想的。早在德姆斯特朗的时代，我就看得出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在此之前，白鸟们对我希冀很大，他们相信我会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带领白鸟创立一番功业。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我是一个软蛋。白尾鸢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混血巫师，他鬼鬼祟祟地混进德姆斯特朗只想保持低调，努力降低存在感。我当时的理想就是老老实实混到毕业，在魔法世界苟且偷安从而逃避麻瓜社会的兵役制度而已。
约翰尼斯·韦尔斯利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我怕疼、怕苦更怕死，甚至比你以为的还要怕死。正因为如此，我才对回归麻瓜世界充满恐惧。如果我被德姆斯特朗赶出去，那我只能和麻瓜们一起扛着步枪开赴有来无回的东线战场。之后就是埋骨异乡，连一块完整的墓碑都没有，正如我可怜的麻瓜父亲一样。
所以我必须留在德姆斯特朗，并把那些一心想赶走我的死对头们的注意力转移开。正如白肩雕当年所告诉你的，形单影只活到毕业那根本是痴心妄想。我和白鸟们成立不良少年团伙的初衷，为的不过是抱团取暖，靠彼此的力量保护自己罢了。
只是我比你更疼惜这群可怜虫，而你的眼里只容得下和你并驾齐驱的人。
所以我选择你来取代我，把我从繁重的压力中解放出来。
你的作为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带给我一个又一个惊喜。与此同时，恐惧和不安也每日滋长。你的犯罪记录随着时光流逝越来越骇人听闻，和你同流合污的我也是一样。
但是你也知道，我是个警察。至少曾经是。
我从麻瓜的陆军军校结业后就进入海关警署，但是对你的行为我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当然，我并不是责怪你、训斥你或者谴责你，因为白尾鸢和你一样糟糕，单凭我利用职务便利纵容你的走私也足够让我上麻瓜的绞架。我曾经考虑过慢慢收手，把白鸟们托付于你后再和你一刀两断。
但我做不到。
盖勒特，你大概从来都想不到那个和你一直有点若即若离的白尾鸢内心中有多么爱你。你做到了我曾经想做却做不到的一切，你其实就是我心中梦想过的自己。抱这种想法的人属实不少……我多少次想离开白鸟组织，甚至当年我去伊法魔尼的时候也带有这么一层动机。可我既忘不掉，也不放心你，所以我总是冒着被捕的风险回来找你。
我离不开你。
尤其是你为我找到了杀死我母亲的元凶后，我就暗暗下定决心把自己的整个生命都交到你的手上。
一个没有原则的警察和罪犯同流合污，白尾鸢就是这样可悲又可耻。
我并非想要窥探你的隐私，但我也曾经想过：当年‘凤凰’为何没有和你一起走？如果他来了，是否会步我的后尘？
或许他不像我，他严格遵守着自己心中的道德律。
这样的人我是比不了的，所以我理解你在庭审的最后选择了他而不是和白鸟们一起走。但你的选择却葬送了我们最后的希望。
盖勒特，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
是我一手将你塑造成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魔王，是我一手将你放到圣坛上成为黑巫师们膜拜的神明偶像。你决斗战败后我还一直遮掩你与‘凤凰’私通的丑闻。如果这一切曝光，会对夜枭们造成怎样的冲击我连想都不敢想。
萧墙之内，往往蕴藏着最大危机。
所以我杀了白腹鹞。于我来说，你比他要宝贵得多。可怜的保罗，希望他临死的时候能够原谅我。
那些傲罗要杀了你，我也会豁出命来替你去死。为了讨你欢心，我活得像一只惊弓之鸟，处处小心、时时留意，唯恐稍有闪失就造成兄弟阋墙的后果。哪怕你当着我一众下属的面打我，我都不能还一下手。
白鸟们从来不曾后悔过与你共同献身于‘更伟大的利益’这项崇高壮丽的事业，下辈子我们仍愿追随你到天涯海角。只可惜成王败寇，败者只能接受后世史书的歪曲和丑化。但我想我在临死的时候，最怀念的仍旧是和你、和白鸟们披荆斩棘，奔向自由与解放彼岸的壮阔场景。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杰作。不是‘乌鸦’的，也不是‘凤凰’的，你只属于我白尾鸢一个人。
你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宠物，更是我一生事业的希冀。
可后来我终于明白我错了。我用尽半生心血栽培出的金苹果，被‘凤凰’叼走了。我眼睁睁看着你抛弃了白鸟们，转投向‘凤凰’的怀抱。我的半生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心碎的声音，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你这背叛我的恶棍，我真想一拳把你揍进地狱。
我为你杀人，替你收拾满目疮痍的烂摊子，重新承担起本该属于你的责任，在傲罗的追捕中尽可能地保护你仅剩的家人。而你回报我的，就是一曲海妖绝唱和一排排白鸟的墓碑而已。
亚历克死了，你也没能回来。
我们最后的诀别。
我在整理白肩雕的遗物时发现了一瓶箭毒蛙毒液，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可是我没有死，仔细一看我才发现没有调制者长期的魔法维护，毒药早已过期了。
我非常伤感，你的最后决定斩断了我和你最后一丝缘分。一个人的心飞了，再厉害的契约符咒又有什么用呢？
你大概想象不出我是怎样度过那段失魂落魄的日子的，白鸟昔日的欢笑声声响彻耳畔，留下来的只有满地沾血的羽毛。
白尾鸢的逃亡生活可谓是不人不鬼，直到我遇见了乔治娅娜。梅林对我还是仁慈的，那些碎裂的感情被她重新拼起来，我又重新完整了。她爱我，我也爱她。在你身上我所输掉的一切都在乔治娅娜身上得以找回。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我们是彼此最大的慰藉。
盖勒特，你可从来没有安慰过我啊。
或许我那个身为预言家的内弟早已预见了一切，所以他把开启命运之门的钥匙交给我们夫妇保管。希望有朝一日能交到你的手上并物尽其用。
我和乔治娅娜原本打算回匈牙利的布达佩斯去避避风头，我知道傲罗们还在到处找我。白尾鸢还是那样怕死、怕痛，我何尝不知在纽蒙迦德的刑讯室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又怎会不知身陷囹圄的白鸟们都是怎样一种困境？只是我太累了，我连自己的妻子都救不了，更救不了别人了。
这场战争过后，我的朋友们差不多都死了。唯有乔治娅娜这线希望还不曾破灭，可现在她也走了。
盖勒特，你是我最后、仅存的爱和希冀了。
但是我也要走了。
正如许多年前我所希望的那样，我要离开白鸟集团了。
此时此刻的白尾鸢，只想闭门远遁隐没于尘世之间，从此不再过问巫师们的战争。魔法世界让我伤透心了。人活到这个地步，就会开始珍惜年轻时没放在眼里的东西，比如那纷杂的麻瓜社会。
我要回去了，回到你我的故土，回到麻瓜们中间。
盖勒特，你若是还对白尾鸢有一丝兄弟之情，就恩准我走吧。
爱你，永恒。
你的哥哥，
约翰尼斯·韦尔斯利
啪嗒。
湿漉漉的信纸掉到了地上，阿不思再也不能控制内心的悲怆与哀痛。他的喉咙口一阵阵剧痛，感觉憋得难受不已。他弯身伏在了盖勒特的后背上，双手抚摸着情人的脊梁。波涛一样的强烈呜咽升到了喉管，他再也忍不住终于哭出了声。仿佛白尾鸢在这一刻将他们两人都无情抛弃一般。
“好哥哥……”
一声细弱的叹息从身下传来，盖勒特的胳膊搂住了阿不思的脖子。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左摇右晃像喝醉了一般扑倒在冥想盆外的细沙地板上，盖勒特哭喊着在地上打起滚儿来。他一面嚷着，一面用四肢打着地面，并且发出好像摄魂怪临终干喘般的怕人呻吟。
他们就这样陪着彼此，在这永无止境的囚牢里哭过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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