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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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第五十五回布局

阿不思看着这只羽毛黑亮的生灵正用尖喙啄着主人的耳朵，彻骨的寒气顺着他的大腿开始向上蔓延。就在这时，他仿佛听见冰川撼天动地的隆隆声。金色飞贼中的那些风格古朴的壁画片段在他脑中闪现，罗伊纳·拉文克劳腰部伸出的两条惨白手臂格外分明地呈现在眼前。紧接着就是那饿殍遍野的麦田、荒芜干枯的河道以及连树叶都被蝗虫啃光的野林。

“他不可能做得到……”阿不思的声音开始出现不难察觉的颤抖，他感到周身的冰凉。“盖勒特的魔法不会杀死那么多人。其实他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坏……这太夸张了……”

“哈哈哈哈！”高迪笑得前仰后合，以至于肩膀上的乌鸦不满地怪叫一声。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像歌剧舞台演员夸张的表演，占星师甚至还踮起脚原地蹦跳了两下，然后跨上前把脸靠近阿不思的眼睛。

“你在说服自己也相信这种鬼话么？邓布利多，你难道没有亲眼见过盖勒特失去控制的样子么？他性格里的那种东西——你其实一直有所感觉，却总是假装没发现那种东西。等它突然爆发出来的时候，盖勒特就会和我刚才一样狂笑声中带着多重雌音……那可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时隔这么多年，你又一次踩进同一个陷阱里。盖勒特本人都不知道他的魔法潜力有多大，早在他上学之前我就为他做过测试。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阿不思看着高迪后退着走出数步远，但这并没有让自己脖子上刚泛起的颗粒消退下去。占星师像等待喂饲的雏鸟般仰起脑袋，修长的手指伸进了那曾经吟唱出天籁之音的喉咙。

阿不思仅仅是在做过手脚的麻瓜杂技表演中看过这种魔术戏法，没想到占星师竟然如此逼真地现场重现了一遍。一根粗粝扭曲的修长魔杖从高迪的喉管里拔出，上面还挂着胃腔的粘液。阿不思被眼前的诡异一幕震惊得一语不发，这根魔杖他见过。在盖勒特得到接骨木魔杖之前，他一直使用这根传承于亲生父亲的银椴木魔杖。盖勒特拿着这根旧魔杖度过了在德姆斯特朗的六年，又带着它和自己数次探寻佩弗利尔兄弟的坟墓。银椴木是预言家钟爱的材质，尽管多年未见，但它还是被阿不思一眼认出了。

“盖勒特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根魔杖的杖芯是什么？那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怜的孩子……黑魔王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被亲生父亲给耍了，稀里糊涂地中了我这可鄙的圈套。盖勒特以为他拿着能力超卓的黑巫师的旧魔杖，就有助于他魔法的施展。上学的时候他虽表现不好，打架斗殴的事情从没落下过他。但盖勒特的魔法成绩是没得挑的，足够在三强争霸赛中绰绰有余地担任德姆斯特朗勇士的角色。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得到至尊魔杖之前，就从没有用真正的魔杖施过法。当然，他抢别人的魔杖使用不算在内。”

阿不思看着高迪举起银椴木魔杖，双手在其两端轻轻一用力……清脆的断裂声在阿不思耳中放大了许多倍，他吃惊地看到这树枝般的魔杖断口处空无一物，只有一缕木料碎裂带起的尘烟。

这根魔杖……根本就没有杖芯！

“明白了，聪明的变形课教师？盖勒特从前拿着一根普通的银椴木树枝施魔法许多年，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变形、魔咒施放以及熬制魔药等全都是他自身的魔法在行云流水般自由行动。盖勒特的无魔杖魔法其实早就超越了我们所有人，只是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怎么了？“

高迪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已经看见眼前的阿不思剑眉倒竖、嘴巴抿得紧紧的。片刻的静默过后，高迪突然恍然了。

“看来你也和我想到同一件事上去了。你猜得不错，我对盖勒特的忌惮已经到了不得不提前几十年为自己打算的地步。我先是杀了你那个持有至尊魔杖的父亲，谁让他倒霉得和寻宝妖精一起工作，偏偏在掘墓者的黑市交易中拿到了这根被诅咒的、所谓战无不胜的魔杖呢？在我当时的理解，珀西瓦尔·邓布利多不死的话，安提俄克的魔杖就不会真正为我效力。而我将来要对抗的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巫师，所以作弊的计划提上日程。拿到接骨木之后，我抽掉了银椴木魔杖的杖芯，然后把空魔杖给了盖勒特。当时我想的是，有朝一日格林德沃父子沙场相向的时候，一面是我，当世最强悍的黑巫师拿着最厉害的魔杖；一面是他，恶魔附体的地狱之子拿着一根树枝……这样我的胜算可就大多了。”

阿不思没有说话，他看着立于眼前的幻影在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谈论当年杀害珀西瓦尔·邓布利多的动机和经过，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热血都随之倒流起来。有生以来，阿不思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矛盾且复杂的人。高迪处心积虑、不惜杀人抢夺至尊魔杖，并非为了满足自己的收藏癖好，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和未来的黑魔王对抗。这个人曾经设局想暗害自己的亲生子，却又放出漏洞指望未来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能够阻挡这一切。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么想杀盖勒特，为什么还要救他？”阿不思咬着牙厉声说，“你早就预感到我会闯入这段记忆，生怕我弄不清情况还十分细心地把所有在场人的德语或日语全部翻译成我能听懂的英语。你把管控魔法石的钥匙交付出去的那些人——乔治娅娜·格林德沃、亚力克·连斯基、约翰尼斯·韦尔斯利、埃利希·马尔塞尤……除了你们父子外，这些人全都在盖勒特生命中最危险的时刻援救过他！乌鸦，如果我没猜错，第七把钥匙你一定是给了我！”

“我杀盖勒特是因为我是他父亲，总要对儿子做的事情负责。我在水晶球里看到盖勒特第一次杀人之后，就匿名给克鲁姆的家属一大笔钱，足够他们开几个国际魁地奇俱乐部了。白鸟们在盖勒特逃离德姆斯特朗后多有协助，他们日后在我的暗助下都被提拔。如果不是我的授意，盖勒特可能给白腹鹞那么大的兵权么？这一切都是看在白腹鹞当年在德姆斯特朗阴谋中救过盖勒特的份上。而这群叽叽喳喳的猫头鹰崽子却什么也不知道，只当我是一个威胁白鸟存在的、黑魔王的底牌。

他们和盖勒特合起伙来挤兑我。还记得许多年前，你和盖勒特在布痕瓦尔德集中营遭遇的那件事么？当时你还在病房里昏迷不醒，我就禁止小傻瓜与你再见面。他为此恨透了我，还疑心我要杀了他的继父……这个蠢头蠢脑的糊涂蛋！盖勒特甚至还没有大部分白鸟成熟呢。所有人都以为我对埃利希·马尔塞尤恨之入骨，他们都很惊奇我为什么不杀了那个麻瓜。呵呵……”

一丝阴森可怕的笑容扫过高迪的脸颊，他嘴边的肌肉痉挛了一下，就像突然咬到了沙子。

“我从来没想过杀死对手……那种低层次的事情只有伏地魔那种傻瓜才去做。邓布利多，你信不信？如果你死了，最伤心难过的恐怕就是那可怜的男学生汤姆·里德尔了。你想想看，马尔塞尤死了我可怎么办？继续像个贼一样挖坟掘墓？不……那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对我来说，这个麻瓜存在的意义非常巨大！他填满了我空虚的生活，我也是后来才发现——马尔塞尤自打在我的人生中出现后我就变得敏感多疑。本来我行将就木，但他让我变得朝气蓬勃。他甚至比尼可·勒梅的石头还能让我青春永驻。这一切实在太刺激了，他让我体验到以前不曾体会过的东西！这个英俊麻瓜拥有我最梦寐以求的珍宝，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他是我梦想中的自己，我甚至都不敢真的打他一下，以免打碎了我的梦幻和妄想。

我不让盖勒特与你相见，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救你！我可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会突然发起疯来，如果他失手把你杀了怎么办？那他也活不下去了……白尾鸢那个小杂种，他发明的白鸟符咒真够歹毒的。他实在是祸害太多人了……如果我一直活着，才不会让姐姐嫁给他这杂碎呢。至于你，邓布利多，你真是既可气又好笑。活着可恨，死了可惜……包括我在内，曾有那么多人想杀了阿尔伯特·马尔塞尤，就因为他有这么一个哥哥。可他居然两次从两个最为臭名昭著的疯子手中死里逃生，然后被你这个怀着自以为是正义感的道德英雄藏匿在高锥客山谷，成为我那可怜姑婆的新邻居。高锥客山谷那破乡下真的是藏匿要犯的好地方么？我可不这么觉得……

至于我为什么要救盖勒特，还是因为我是他的父亲……我下不去手，因为我爱他——正如他爱我一样。”

高迪别过脸，他的目光望向周围的虚空。这一刻，终生冷漠的占星师的思想徜徉于天外，似乎已经到达梅林所在的地方。阿不思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突然意识到高迪确实和盖勒特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液，而且带着别无二致的诅咒。

“你在怜惜自己凉薄的父子之情时，是否想过邓布利多家的三兄妹在阿兹卡班跪哭亡父的惨景？”阿不思冷冰冰地说。

高迪重新把目光投向阿不思，他的绿眼睛倒映出清冷的月光。

“你现在已经知道盖勒特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了，他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里了。过不了多久，纽蒙迦德的典狱长提贝卢斯·奥格登会向你征求意见。他的建议采不采纳，全在你。盖勒特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你想怎么样他都悉听尊便。”

“你不会做伏地魔那种低层次的事情，我也不会。”阿不思生硬地说，“如果你还活着，我会把你送进圣芒戈的精神病院。”

“那么我问你，假如汤姆·里德尔的命运交付在你手中，你也会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么？”高迪冷笑着说，“或者让一个极会钻空子的混蛋律师出面，让他在阿兹卡班获得终身监禁？就像你在盖勒特庭审时所扮演的角色一样……”

“我要他的命。”

平静而疏离的语调，阿不思说出这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高迪略微迟疑了一下，仔细端详着眼前人的脸。

“你是认真的？一个声名纯洁的巫师，终于要干一件符合其本性的残忍事情了？”

“我向盖勒特保证过，我会把汤姆·里德尔扔进凤凰之火的熔狱里。”阿不思镇静地说，“哪怕这是我这辈子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人生在世活的不是名声，而是对错。”

高迪用掂量的目光看着阿不思，他看见坚定不移的火焰在那双澄澈蓝眸中炽烈地熊熊燃烧着。阿不思正如一只涅槃而出的神鸟，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感到震慑。

“为了做到这一步，你打算付出多少？”占星师低声问。

“至死不渝。”

“这我就放心了。”高迪翻了翻眼睛，他眼中一直存在的嘲弄光芒消失了，脸上呈现出阴沉而平静的表情，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占星师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立即呈现出一大片错综复杂的变形方程式。经过这么多年的变形教学，阿不思还甚少看到如此繁复难解的魔法程序。

“以后在你给学生上课之前，用柠檬香水遮掩夜行客的血腥之气吧。”高迪平静地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对付皮行者……我花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从一个普通的阿尼玛格斯转为可以变成群鸦的皮行者，而汤姆·里德尔在二十岁上下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我承认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皮行者所能变形的动物数量越多，对单一个体的袭击所能造成的伤害就越小。里德尔曾在我的收藏品上抹了箭毒蛙毒液，这会造成我的魔法流失。而你这个辨毒师一定明白，那种毒药会不同程度地干扰人体变形。严重的话，连幻影移形都会变得困难……我的白鸟领针是一把精钢匕首，它也沾上了箭毒蛙毒液。我与伏地魔最后一次相遇时，刀刃已经插在他的身上。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现在他再进行皮行者变形的时候已经不能完全操控自如，甚至有可能变成怪物。”

“你想让我尝试用毒药杀死他么？”阿不思阴沉着脸说。

“我指的是沾上剧毒的利刃可以最大限度地杀伤皮行者，但这并不会真正致人以死地。而历史上那些拥有魂器的黑巫师，大多都会在制造魂器前先尝试成为皮行者以提前适应灵魂分裂的感觉。但是真正做到制造魂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关于魂器副作用的记载更是无迹可寻。我们虽然没有直接的口供，但种种迹象表明里德尔成为皮行者的同时也制造了魂器。光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在《世界黑巫师名录》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对于拥有魂器的皮行者来说，麻瓜的枪械、利刃、爆炸物或者化学生物毒剂都不能杀死他们的肉身和灵魂。皮行者的分身——比如我变形而出的这些乌鸦死亡后并不会影响母体的生存状态，因为它们在脱离宿主后就与我不产生直接的生物联系了。

要杀皮行者，只能对其本体动手。

如果本体拥有魂器，那就必须消灭魂器才能让其重新回归为一个可以被杀死的肉身凡胎。皮行者能分裂，但他的灵魂是完整的。魂器拥有者灵魂是破碎的，那么他的身体感觉包括痛觉都会随之降低。他的灵魂被梅林诅咒，感受不到春风拂面或者花落发间。反正关于生灵的美好一切，他都难以感知并理解。里德尔面部形象变化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但他毫不在意，显然此人对美丑的概念也渐渐淡漠了。一切罪恶的魔法会在他身上化脓腐烂，如同可怕的疾病最终在他的面孔映射出来。

这可不是分裂一两次灵魂就会造成的局面……伏地魔显然对有逻辑的感性事物都缺乏判断，对他这种人来说，无论是谈判、收买、金钱还是美色、理喻、威胁，反正是你能所想到的一切可以打动人的东西全都不管用。

他想要魔法石，跟金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他需要魔法石提纯的魔药遮掩魂器在他脸上留下的伤害，以此避免有心人窥测到他的秘密。魔法石可以让他长生，却不能保证他不死。虽然可恨，但现在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杀死拥有多个魂器的汤姆·里德尔。你和盖勒特能做的，就是从今往后陷入低调，让伏地魔的注意力从你们两个身上转移。汤姆·里德尔相信你们二位是现存巫师中最强的人，尤其是你在明处，等于是食死徒们面前的活靶子。

过不了多久，格林德沃家又会历史重演，冒出一个假冒纯血的‘神之子’。他会成为你们的‘救世之星’，转移伏地魔的目标。这个时候，二位在其背后消无声息地消灭魂器，里德尔也难以察觉并应对了。等他发现的那一刻，就是死神叩响大门的时候了。“

“伏地魔怎么会相信所谓的‘救世之星’会超越我和盖勒特的存在，成为他的宿敌呢？”阿不思的脸板着，他的灼灼目光宛如两道利剑。

“盖勒特可是个先知……他在庭审的时候预言伏地魔这颗明星冉冉升起，现在大家也都看见这个趋向越来越明显。至于制造祥瑞、捏造谎言方面，白尾鸢可是绝对富有经验。你那朋友奥格登在魔法部位高权重，无论他胡说八道些什么总会有一大批人相信的。还有和神奇动物比如马人也能混得很熟的纽特·斯卡曼德，只要稍微一怂恿，马人就会把一切归咎于天意。尤其是你，邓布利多……盲从你、无条件相信你的人太多了，你的梦话都能被人们当作金科玉律。如果连你都站在舆论这一边，我保证伏地魔绝对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