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哈利波特公众号：戈德里克山谷

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第五十六回第七把钥匙

“如果，在我们消灭所有魂器之前，”阿不思慢慢地斟酌着字眼，同时仔细盯着对面那双绿眼睛，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异动。“就杀死了里德尔的肉身，那会怎么样？”

“空欢喜一场罢了。”高迪回答道，“就像我死后我的乌鸦还有不少残存一样。魂器内部受保护的灵魂碎片依旧无损，它们会想方设法让本体复原。快则几日，慢则许多年。不管怎样，那些灵魂碎片早晚会重塑一个肉身。长久积压的魔法有多强大恐怕没几个在世的人见过，这种事情没有先例，后果会怎样我们只能推测。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将是一个非常难堪的局面。把魂器从图书馆的书目里删掉是必要的，以免总有不知死活的蠢货想重蹈覆辙。但是残缺的灵魂想重新获得完整，那份疼痛足够要了当事人的命……其实我差不多就是这么死的……”

高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脸上的光芒也随之暗淡。

“分裂的灵魂还可以修复？”阿不思的声音里带着些微不可置信的语调。

“哦，如果愿意的话，确实是可以。不过那疼痛超过人体生理极限，估计没人受得了，还不如死了痛快些。”高迪说着露出了可怕的微笑，“灵魂分裂的刹那，我和伏地魔这类巫师就很难称之为完整的人类了。属于人性的一切东西都会随之淡化模糊，皮行者的身份也起到催化剂的作用。我父母的结合是纯血家族的联姻，他们结婚之前连彼此的面都没见过。但无论怎样，他们都是自愿结合，从而生了一堆感情淡漠的、带着恶灵沉疴的怪孩子。我母亲缓慢的病亡和哥哥们的突然自杀都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伤痛感觉，更何况是杀一个素不相识的麻瓜孩子和巫师了。灵魂分裂的时候我无知无觉，但我知道自己的外表随着我的心灵一起变得丑陋而干枯了。我同样知道盖勒特会成为黑魔王，但我并不希望他变得和他父亲一样。我只有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剧本里所描述的那些心灵荡漾谓之何物……所以我最终要回到那个唤醒我身上人类本性的人身边去。直到人生的最后我才知道毕生追求的、世界上最高深的魔法是什么，它披着名叫”忏悔“的外衣，让世人为之疯狂，不惜以死相求的东西……”

阿不思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绪却已经飞远。他的记忆穿过厚重的时光，回到了高锥客山谷那一年。幽深冰冷的神秘事务司中那个温暖的房间，以及那股火热的力量和赤裸相拥的少年。

他突然明白高迪指的是什么了。

“里德尔不会有那种力量的。”阿不思冷静地说，他脑海里闪过自己半夜偷偷观看冥想盆的可耻情景。“提贝卢斯告诉我里德尔的父母是极不相称的两个人。他们的结合不合常理，只可能是——”

“迷情剂？”高迪接过了话茬，他的脸上流露出满意而深思的表情。“你的魔药学思维很敏锐嘛……怪不得能做辨毒师。我的亲姐姐就曾经调制这种下贱的魔药想和我生个儿子……乔治娅娜一旦中了邪，做出的事情比我们这些有精神病的、格林德沃家的男嗣还疯狂。她太想做盖勒特的母亲了，完全不顾依靠迷情剂而生的乱伦产物会怎样毁掉世界，甚至毁掉自己。不过这都是我们姐弟年轻时的往事了，不提也罢……不过她这份癫狂劲恐怕要遗传到侄女们的身上了。人啊，都是那么回事，总是追求自身所缺失的东西。伏地魔也不例外，他越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尽管他很可能表面上很鄙视、很厌恶、很轻蔑那种力量，但他的本质却是无比地渴求、贪婪、艳羡它。邓布利多，你知道你在这一切环节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么？里德尔那么恨盖勒特，因为盖勒特拥有许多他最渴求的东西：英俊的相貌、顶级的魔法、无尽的荣耀、仰望的父亲、忠诚的属下、倾倒众生的性魅力以及——”

高迪突然打住了话头，他仔细端详着阿不思的脸若有所思。

“他生来就没有人类温暖的情感，伏地魔的心灵世界是黯淡无光的。所以他恨我们，嫉妒我们，诅咒我们。他渴望它又害怕它，因为只有这种力量才能给他最为致命的攻击。邓布利多，其实你已经明白了。什么时候汤姆·里德尔心中属于人类本性的那一面复苏、他为自己破碎的灵魂忏悔的时候，他和他的魂器才会被真正毁灭。站在你面前的，就是前车之鉴。”

自打闯入这段记忆影像以来，阿不思第一次无声地笑了。他已经明白了高迪的意思，但他不抱任何希望。

“他不会有爱的，像这种十恶不赦的人不配享有痛改前非的机会，他活着就是要看到世界毁灭！”

“他也是人，邓布利多。”高迪慢吞吞地说，眼里闪着智慧的锋芒。

阿不思脑海中刚刚觉出的真相此刻在心中如涌泉般突突地冒着，这寒彻骨髓的信息已经不仅仅是怀疑，而是确凿无疑了——可怕的、确凿无疑的事实。他盯着地面思忖了很久后又抬起头，望着高迪那纹丝不动的脸，有一刹那，他几乎说不出话。

阿不思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是先知……能帮帮我么？”

“我不是一直在帮你么？”高迪皱了皱眉头。

“汤姆·里德尔……他……他仰慕过……什么人么？”

终于谈到这个极其令人不快的话题上来了。阿不思屏住了呼吸，与那双绿眼四目相对。但是他心里预期的那个答案太令人厌恶了，尤其是看到高迪眼里迸射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恶魔般的光芒后，他就感到浑身上下都是发烧般的耻辱感。

“别再自以为是了好么？”高迪突然用一种压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他的眼里闪着恶意和嘲弄的火光，仿佛是被逗得乐不可支似的。“你觉得自己魅力非凡，受一大群蠢货尊崇就以为能倾倒世上的每一个人了么？邓布利多，你跟盖勒特一样自负，脑袋已经膨胀到——”

“如果你存心想侮辱我的话，那就找错对象了。”阿不思镇定地说，他的语气瞬间变得冷漠了。“我来此是为了魔法石，没有时间听你为不相干的事情揶揄我。如果你愿意把它交给我物尽其用，我会祈祷梅林宽恕你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早已在麻瓜的乱葬岗尸骨无存，里德尔为了魔法石连我寒酸的坟包都毁灭殆尽。像我这种对身后事不屑一顾的人，梅林才懒得管我呢。”高迪的眼里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讥讽目光，“你想杀谁，其实有更简洁的方法……邓布利多，你背上的魔法伤疤还会痛么？你只要到汤姆·里德尔跟前卖弄下姿色和才艺，我保证不等你销毁魂器，里德尔就在轰然而起的凤凰之火里烧成木炭了。你不是一直盼着把他扔进火狱么？于你来说，这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微小牺牲，但是却能救世界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可知道——啊啊啊！”

一大股漆黑如墨汁的激流从高迪胸口汹涌而出。就在他说话的当口，阿不思手中那把挂满钥匙的接骨木魔杖已经被奋力戳刺进他的胸部。创口处喷溅出来的古老墨水沾到那些钥匙上，它们立即像有了生命般化作六只乌鸦嘎嘎叫着飞离而去。高迪原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他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阿不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微微颤抖的幻影，他曾经在暗地里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把靴子踩进高迪黑糊糊的鲜血里。他早已丧失了为父报仇的机会，但他在潜意识中还盼望着能有象征性的复仇。他看着黑墨水顺着石板路缓缓流淌，看着幻影那半似冷笑、半似谄笑的嘴脸，于是阿不思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去。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长。珀西瓦尔·邓布利多昔日的音容笑貌穿破时空闪现在阿不思眼前，然后那苍白的幽灵影像渐渐隐没在黑暗中。阿不思伸手握住接骨木魔杖的把手，像旋转钥匙一样使劲一拧——

咔嚓。

他听见了心房之锁打开的声音。一大群黑色的乌鸦从高迪胸口如风暴般席卷而出。它们吟唱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谣，在深巷的上空弥久不散。

紧接着，占星师的“心脏”被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圆球形的水晶瓶，鲜红的魔法石在瓶里金色的液体中上下悬浮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扑通扑通着。

高迪发出一声轻叹，然后他当着阿不思的面把接骨木魔杖一节节从身体中拔出。那魔杖似乎也感受到了曾经主人的魔法随着指尖流淌入杖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它变成了一把古老钥匙的形状，每一处骨节都是历任主人留下的战疮与剑痕。

“你知道它早晚要到我的手里，是不是？”阿不思的语气充满了忧伤与悲凉，“所以你把接骨木魔杖变成了第七把钥匙，因为你只想把魔法石给我？”

“我……总不能……让它……落入……仇人的……手里吧？”高迪断断续续地地说，他的脸开始抽搐，影象也渐渐模糊。“我生前从来不敢、相信、相信任何一个人，但是今天，我相信你。”

阿不思看见高迪动作极为缓慢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摸什么。一种细小的、滋滋啦啦的凄楚感觉让阿不思的心口隐隐作痛，他突然明白，这应该是来自他杀父仇人唯一的和解祈求。

他就这样看着伸出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它所放射出的微光也渐渐熄灭。那是在灯枯油尽前最后的期盼，以及对尘世深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