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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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第六十一回鹃与枭（上）

盖勒特瞬间就明白，格林德沃家传承千年的天目终于在他身体的休眠中醒来了。尽管烧伤损害了他的视力，但他反而清晰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厄运。

这种可怕的感觉在他昔日的空战战场出现过，当他的座机被敌机炮火击中的刹那（诸如此类的事情盖勒特永远是隐瞒不报或者用遗忘咒消除目击者的记忆），他都能听见死神在舷窗外展开黑色羽翼的声音。

身边两个同伙的尖叫声在耳边化作毫无意义的吱吱嘎嘎，四下是奔腾的火海，盖勒特却如同身置冰川。他的思维宛如冻住了一样彻底停滞，眼前只能看到通往地狱的断崖。死神来得太快了，但又慢得可怕而不自然，世间万物仿佛都跟着静止不动了。他茫然地看着身边的白尾海雕在探头探脑，这个人冲自己喊着什么，他都全然不知。

“盖勒特！”一声渺远的呼喊压过他因对死亡本能恐惧而发出的牙齿打颤声，接着又刺入了他混沌的意识。他太熟悉这个久经难忘的呼喊，这声音甚至在自己僵硬的大脑里撞击出回声。与此同时，一股可怕的烧灼突然点燃小腹下面的皮肤。

“阿不思！”盖勒特像被突然烫到的小豹般大喊一声，他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过来，又是震惊又是恼怒。来自他小腹下面的死亡圣器标志传来了呼唤的信号，这突如其来的感觉穿过胸腔，使心脏猛地一缩，接着又涌向大脑和四肢。

身边的白尾鸢和白尾海雕同时惊叫出声，他们容身的汽车在听到盖勒特的喊声后开启了看不见的封印。一阵机械齿轮疯狂运转的声音，车头在急速拉长，左右车门也以飞快的速度伸展。几秒钟之内他们已经身置一架空战战机里，每一块金属板上荧荧的光泽无不在告诉三个机组人员这次变形的成功。

“躲开！咱们换个位置！”白尾鸢一把钳住白尾海雕的后衣领，像拖着一口袋狐媚子蛋似的把他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拉离。“盖勒特，快把机头拉起来！我给你当帮手！”

白尾鸢已经急匆匆地戴上飞行员的护目镜，而他身边的金发男子还沉浸在震惊中。盖勒特尝试着竖耳捕捉阿不思的声音——那是在急切与痛苦中无所顾忌、迫不及待喊出来的呼唤。来自凤凰的召唤作用于盖勒特小腹上的纹身皮肤，三角形的魔咒烙印带来的痛楚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骨头上颤抖。

“断崖！！”白尾鸢瞪着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盖勒特，让这玩意儿飞起来啊！”

盖勒特猛地抬起头，这时他才发现在自己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的情况下，某种神秘的力量开启了高迪为汽车设下的变形咒。现在他又回到了昔日如鱼得水的地方，眼下的仪表和操纵杆都是自己曾经熟悉的。只不过这架属于麻瓜的战机此刻就像横冲直撞的骑士公共汽车，在渐次龟裂的地表全速行驶，机上三个茫然的乘客完全不能控制它。

“岩浆过来了！”正在回头透过舷窗张望的白尾海雕尖声嚷嚷着，“快、快点飞起来！”

早该退役的前飞行员猛地一推操纵杆，飞机开始全力加速躲避着疾驰而来的熔岩流。既没有任何飞行检查、也没有塔台协助的情况下就盲目上机，这在以前的盖勒特眼里无异于自杀。但是万急时刻一切程序都从简了。只是飞机依然没有飞起来，留给盖勒特的跑道实在是太短了。

终于随着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机头在断崖处猛地沉了下去。机舱内所有的东西都腾空而起，白尾鸢和白尾海雕同时尖叫出来。他俩赶紧牢牢抱住座椅闭上眼，打算迎接即将到来的、毁天灭地的撞击。

“Wingardium Leviosa.”

轰！

在一连串毫无预兆的天旋地转过后，三个乘客中的两个再次叫出了声。他们听见机身撞击在绝壁上的恐怖声响，甚至能感觉到起落架的一部分已经和机身完全脱离了。等两只白鸟睁开眼睛，他们震惊得发现战机已经穿过层层火山灰浓雾，飞驰在崩裂的飞贼世界上空了。

“妈呀，我都要吐了。”白尾海雕挣扎着从翻倒的杂物堆中爬起来，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绿色。“这玩意儿真是比古灵阁的过山车还令人作呕。”

没有人回答他。白尾鸢重新爬回自己的老位置，他侧过脸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盖勒特，不禁叹了口气：“你的悬浮咒，真棒。盖勒特，其实有没有魔杖，于你来说都无所谓吧？”

“如果我现在有魔杖，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拿它抽你这不称职的副驾驶的脑袋。”金发男子小心地握着操纵杆让飞机绕过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山峰，“当初你要是和我一起报考空战学校，刚才的险情就可以避免了。顺便提醒你，飞机起落架刚才在峭壁上撞碎了，现在我们没办法正常着陆了。”

“无妨。”白尾鸢淡淡地说，“我们现在也没有降落的地方了。”

他说的并没有错，三个人透过舷窗看着外面辨不出本来面目的世界。火山抛射出来的石块雨点似得落在他们周围，如果不是盖勒特早年练就的驾驶技术精湛，他们早就葬身谷底了。响彻天际的雷声轰鸣着，烧得通红的石块飞到上千英尺的高空炸开，化作阵阵弹雨纷纷散落。出于安全考虑，盖勒特本不该如此低空飞行。但是他必须依靠自己模糊的视线竭力在烟尘中寻找阿不思的影子，或许他就在某个突出的光秃秃岩石上等着自己。

“吕西安，你到后舱的储物柜里找找有没有望远镜。待会儿靠你俩搜索地表，看看有没有邓布利多的影子……对了，还有那只凤凰！火焰色，还是很显眼的。”盖勒特头也没回就丢给副手一句。

白尾鸢见白尾海雕被支走，深深地看了盖勒特一眼：“奥格登怎么办呢？”

金发男子不出声地骂了一句，他实在不想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为什么约翰尼斯总把此人挂在嘴边？关于提贝卢斯·奥格登，盖勒特心里一直有些看法的。不过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浩劫，深埋于心的恶感此刻像涌泉突突地直往外冒。

在这些年的牢狱生涯中，盖勒特与提贝卢斯相处得客气而友好。但是某种深深的憎恨埋藏在盖勒特心里，犹如焦土下未息的火种，随时都有可能重新燃起。

提贝卢斯带给盖勒特的感觉，和当初的小蠢货纽特·斯卡曼德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斯卡曼德再怎么兴风作浪也不过是阿不思的一条狗，提贝卢斯·奥格登尽管也是围着阿不思转，但他却不是狗。

他是一头狼，是唯一给盖勒特带来压力的男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盖勒特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种姑息纵容的作为深深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更加令他不能忍受的是，提贝卢斯越来越胆大妄为，就差没公然挑衅自己了。

盖勒特知道提贝卢斯内心深处害怕自己，所以一直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举动。而他同样也知道，自己也在害怕他。更糟糕的是，他开始疑心提贝卢斯赢得了白尾鸢的心。这一刻，盖勒特突然理解了白腹鹞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在开车闯入盥洗室寻找白尾海雕的那场战斗之后，盖勒特就知道不能对提贝卢斯再姑息下去了。那场鏖战中盖勒特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七个汤姆·里德尔的幽灵，他们对自己所说的那些恶意的话直到现在仍在耳边回响，刺痛着他的心坎。

提贝卢斯·奥格登确实曾经闪闪烁烁地问盖勒特能不能提供一份杀人于无形的箭毒蛙毒汁，那种毒剂是暗杀师最好的朋友，连自己的父亲也在这东西上吃了大亏。

毒剂盖勒特确实有，当年还是白肩雕辛苦了一个多月才调配好的。提贝卢斯称他想用那种毒剂提高自己调配的魔药药效，可盖勒特总觉得此人没说实话。不过当初因为鄙视而没有仔细盘问，现在盖勒特却开始疑心提贝卢斯是想暗害自己。

提贝卢斯·奥格登确实有当刺客的前科，不过那个时候因为雇主是伏地魔，所以提贝卢斯还是保护了自己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为了个人利益再次出手。提贝卢斯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他是纽蒙迦德的典狱长，有控制犯罪现场、驱逐目击者的权力。更加可怕的是，假如他盖勒特·格林德沃中毒身亡，阿不思也绝不可能怀疑到提贝卢斯·奥格登头上去。

这个男人早就获得了阿不思的宝贵信任。往往邓布利多相信的人，别人都不相信。盖勒特又想起那群幽灵般的汤姆·里德尔嘲讽他被一个泥巴种鸠占鹊巢的恶言，心底陡然冒起一股怨恨之情。他敏锐地感觉到里德尔每个词的内涵，如同已经清清楚楚看到提贝卢斯·奥格登拥抱自己挚爱的阿不思一样。

“盖勒特……”白尾鸢有些犹豫的声音从旁边飘来，“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休息一下么？”

“那是谁？你看清了么？”盖勒特的语调平板地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就在那块黑色玄武岩峭壁上，邓布利多……在和谁搂在一起？”

一阵可怕的沉默。

盖勒特和白尾鸢透过舷窗和窗外的滚滚烟尘，都看到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目标。阿不思·邓布利多那一头耀眼的红发是决不会认错的，更何况他的身后是凤凰在不断甩动精光流动的长尾。背对着他们视线的，是和阿不思差不多高的黑发男子。此人制服上血渍斑驳，但是在漫天烟火的映衬下如同一株凭海凌风的乔木般伟岸挺拔。

“他在跟谁在一起？”盖勒特又问了一句。白尾鸢识趣地没有做声，但是已经拿着望远镜回到驾驶舱的白尾海雕却在盖勒特身后开口了：“提贝卢斯·奥格登。”

白尾海雕举着望远镜盯着那处玄武岩，声音很轻。“准没错儿，他穿的是典狱长的制服。”

白尾鸢赶紧拼命使眼色想制止白尾海雕继续说下去，他已经听出盖勒特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愤怒。嫉妒就像毒蛇一样攫住了金发男子的身心，同时还在撕咬他。

“嗬！我的天呐！”白尾海雕还举着望远镜，他完全没有领会白尾鸢的暗示。“他们该不会是想在死前爽一次吧？”

黑色玄武岩上的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飞机的轰鸣。他们如同庞贝古城中最后一对恋人在末日浩劫中忘情地接吻，就和在神圣教堂的拱廊下一样，那场景连拨开云层俯瞰大地的上帝看见了都得赶紧缩回脑袋。盖勒特像是透过一个冥想盆窥视一段完全和自己不相干的记忆，很快他就感到兴味索然了。

“金雕，你休息一下吧。”白尾鸢突然说，他眼里是难以形容的目光。“战机进入自动驾驶状态后，我可以掌控。”

“他们在做什么？”盖勒特声音里透露着一种相当古怪的困惑口吻，“我的头有些疼……提贝卢斯·奥格登……我有得罪过他么？他为什么这样羞辱我？约翰尼斯，我老了么？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头发也没光泽了？我是不是越来越难以激起你们的兴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