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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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第六十三回鹃与枭（下）

在周围的地动山摇中，盖勒特和阿不思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一言不发。让阿不思心里开始打起鼓的是，盖勒特现在的神态完全是个陌生人。好像在这个金发男子眼里，四下金色飞贼中崩裂的一切，包括阿不思在内，都是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他就像刚刚观看了一出角色齐全的喜剧，此刻正压抑着一股来自肺腑的可怕狂笑。

一种新的恐惧爬上了阿不思的心头，相对于从前那个骂骂咧咧、动辄暴跳如雷的小恶魔，此时低着头不吭一声盯着自己的盖勒特要恐怖十倍。对方眼睛深处有种对阿不思来说极为陌生也难以理解的东西，它比暴怒更激烈，比痛苦更深沉，比阿不思这辈子所见过的任何摄神取念魔法都更犀利骇人。盖勒特两只眼珠子如两块熊熊燃烧的木炭般喷射出怒火（这可不是小小的嫉妒之箭能够点燃的），但他并未说话，而是不可思议地让出地方，躬身请阿不思跨上飞机去。

就在阿不思快速经过盖勒特身边时，他本以为这家伙会说点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他并不习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过，在这个关头，格兰芬多的勇气重新涌入了血管，使他挺直了腰杆。

战机在爬升的那一刹那，刚才他们容身的玄武岩就土崩瓦解了。看着那些碎裂的石块落入滚滚熔岩连个气泡都没留下，阿不思不由得瞥了正在驾驶舱忙活的盖勒特一眼，想看看他对眼下的处境有何表态。但是自打阿不思和提贝卢斯钻进机舱后，一种微妙的气氛就在大家身边弥散开来，所有人都跟约好了一样冷冰冰地沉默着。看着盖勒特金色的后脑勺，阿不思颇有些吃惊地发现了几缕银丝。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都一无所知。

“约翰尼斯，能劳驾你到后舱给我拿杯提神饮料么？刚才找望远镜的时候我发现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小酒窖。”白尾海雕慢慢打破了沉默，他的脸色有些发绿。“我实在消受不起麻瓜这玩意，快要给我颠吐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白尾鸢刚要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起身，阿不思止住了他。

“我去就可以了，你安心待着吧。提贝卢斯，你跟我来一下，给你换条绷带。”

阿不思丢给提贝卢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后者于是心领神会般站起身，尾随阿不思前往酒窖。这个过程中，盖勒特的后脑勺连动都没有动。

战机里的酒窖虽说不大但也不小，仔细查看后阿不思发现这里藏的并不是酒而是一瓶瓶五光十色的魔药。朴素的布置有点像霍格沃茨的地下教室，在他和提贝卢斯跨进门的时候，几盏绿莹莹的油灯灯火亮了起来，将两名高个男子的影子拉得无比修长。

“有话就直说吧。”提贝卢斯一屁股坐到桌旁的椅子上，他的脸在绿色灯火下忽明忽暗，表情阴晴不定。

阿不思用一道漂浮咒把白尾海雕要的提神药送到驾驶舱后，才坐到提贝卢斯的对面仔细端详他。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紧紧盯着对面墙上的瓶瓶罐罐出神。

“提姆，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等我们平安闯过这场劫难后，我想请你帮个忙，把吕西安·雷德尔从纽蒙迦德的采矿场调出来，换个靠近盖勒特的单人牢房。”

回答阿不思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停顿了几秒钟后，提贝卢斯终于把目光投到阿不思的脸上。

“不行。”

短短的单词微微道来，但是语气中所带出的冷漠与残忍不亚于噼啪作响的皮鞭。提贝卢斯慢慢品尝着一杯酒，一面从酒杯上方打量着阿不思略有些发僵的脸。

“我想知道在纽蒙迦德，究竟是谁说的算？我？你？还是格林德沃？你为了讨格林德沃的欢心，就让我难做，非要坏了规矩把一个冥顽不灵的恶棍从采矿场弄到格林德沃的身边？你和这个罪犯认识才几天就开始帮着他说话了？”

“提姆，我的意思是——”

“不用跟我解释了，阿不思，你的心思我全明白。而且我要告诉你，我不干了。如果这次能逃出生天，我立刻给威森加摩总部写辞职信，同时让他们把阿兹卡班的摄魂怪调来一批看守犯人。”

一时间阿不思简直没有反应过来，提贝卢斯居然想辞职走人？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有任何迹象流露出这层意思。阿不思简直怀疑就算现在霍格沃茨所有的教师联名集体辞职，都不会像提贝卢斯这样惊吓到他。不过阿不思毕竟是经历过世事的人，什么大风大浪他都闯过来了，绝不会被轻易镇住。

“能说说为什么么？”阿不思小心地查看着提贝卢斯的脸色，他注意到刚才有一道发红的蛇影闪过对方的眼睛。

“魔法部可不是霍格沃茨那种任你随便耕耘的乐土。财政部年年吃紧，想方设法弄到钱是政府的意思。别看纽蒙迦德是格林德沃的产业，可自打他入狱后所有的塔楼保养维修、设置安保机关的费用一直是威森加摩在掏腰包，每年还要付给格林德沃一笔不菲的租金（不然这金毛恶棍就要起诉威森加摩霸占他的私人宅邸）。而纽蒙迦德能回馈政府的，只有采矿场的劳工。至于塔楼迷宫里的囚徒，他们所创造的价值可以忽略不计，连报销伙食费都不够。只有采矿场的重刑犯能够像讨厌的妖精一样挖出金子，填补魔法部的财政亏空。如果你今天责备我给他们的伙食里没加火腿，明天抱怨囚犯们的劳作时间超出规定的工时，那么我想问问你，人道之下的巨债由谁来买单？阿不思，你大概也听说了，采矿场的劳工对我评价不错，因为我能让他们吃上鸡蛋，没有像其他同僚那样往死里压榨他们。如果我从纽蒙迦德离开，我敢说第一个造反的就是吕西安·雷德尔了。这要是开了先河，囚徒们就会集体装病。你别忘了他们都是些亡命徒，就是挨一顿揍也治不了这些人。如果他们每天吃得膘肥体胖精神饱满，那就会再花一笔费用增强安保措施防止犯人越狱。这些复杂的现实问题你想过么？每个月大陆都会飞来不少猫头鹰，抱怨纽蒙迦德靡费太重。更何况这里远离故土，如果不让看守们随时拿些能挣到的外快，谁愿意跑到这鬼地方和一群疯子关在一起呢？而看守们的孩子也有不少在霍格沃茨上学，校董事会也有他们的亲眷。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扶持，霍格沃茨收到的各种资助金就会大打折扣。霍格沃茨的公款账户上有多少钱供养成群的学生、教师天天吃自助大餐？又有多少钱喂饱一百多只家养小精灵？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如果纽蒙迦德榨不出钱来，受到波及的可不止是南半球。如果你想让采矿场的劳工吃上鸡腿，那霍格沃茨的学生就只能每天喝粥了。所以，采矿场的劳工一个也不能少。白尾海雕必须留在那里干到死为止，等他死了，就从塔楼里的重犯中抽替补。阿不思，你当初让我接管纽蒙迦德是想让我照管格林德沃，我已经替你做到了。你不能抱怨我没按协议办事，至于怎么管理其他人，那是我的事。”

他终于闭了嘴。

此时此刻的提贝卢斯那张冷酷的脸上比任何时候的神情都强硬，但他这番薄情的话实在是让阿不思浑身发烧。有那么一瞬间，阿不思的话已经到了发烫的舌尖：“不爱干你就滚蛋吧！”可是经过冷静和慎重的考虑后，阿不思开始疑心提贝卢斯之所以如此态度，恐怕是因为刚才在玄武岩的事情让他失了脸面，而此刻他完全是出于自尊心的考虑在报复自己呢。所以阿不思硬生生把呼之欲出的气话咽了回去。再说如果提贝卢斯真的一走了之，那该怎么办呢？阿不思其实也知道典狱长如果换人，那么纽蒙迦德的处境会更加糟糕。提贝卢斯已经为自己付出良多，自己确实欠他的。

看到阿不思脸上流露出左右为难的神情，提贝卢斯的表情马上起了微妙的变化，声音也立即变得从容悦耳，甚至开始流露出谄媚的腔调。

“得了，阿不思。你我之间怎么会为这么一点鸡毛小事闹翻呢？只要你以后不和格林德沃牵扯了，我就考虑捏造病假条把白尾海雕从采矿场调出，换别人顶替他……”

这简直就是在要挟自己！

阿不思突然探过身盯着提贝卢斯的眼睛看，他的目光穿过两条漆黑的隧道往对方的脑海深处探进去。然而这次，他的摄神取念并没有畅通无阻，层层黑雾般的障碍半遮半掩。提贝卢斯的大脑封闭术什么时候进步神速了？但是尽管如此，一些斑驳的影像依稀出现：一条满头蛇发、持着弓箭的怪蛇嘶嘶吐着信子直立起身，她身上的可怕伤口里冒出一股黑烟并慢慢幻化成汤姆·里德尔的影象……

“提姆，你刚才遇到了什么事？”阿不思望着提贝卢斯的脸，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开始怀疑提贝卢斯现在如此刻薄而反常，恐怕是因为中了什么未知的黑魔法。“你碰到里德尔了么？”

提贝卢斯没有说话，他缓缓眨了眨眼睛。

突然，一种狂野的神色掠过提贝卢斯的脸庞，使他双眉直竖。他猛地站起身扑了过来，简直就像扑向雄鹿的狼。只不过阿不思早有防备，甚至可以说他早就意识到提贝卢斯会突然发难。甚至连一道魔咒都没有用上，阿不思就反手抄住对方的肩膀，直接用身体把提贝卢斯压倒在桌面上。

桌上的酒杯骨碌碌地滚过边缘落了地，砸出一串令人心惊的回声。

他们两人就这样震惊地瞪着对方，近距离的呼吸让彼此的皮肤都泛起一层颗粒。阿不思看见阴沉的蛇影从提贝卢斯眼里缓缓散去，他的眸子重新变得清澈而明亮。接着一股异样的颤抖传到了彼此的身上，现在他们的目光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没有了一丝一毫令人不解的隔膜。阿不思伸出手，指尖碰到提贝卢斯脸颊的刹那又停了下来。

吱呀——酒窖的门突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打开了。

阿不思赶紧爬起身并迅速滑到地面上，紧接着他就看见两手插在裤袋里的盖勒特走进房间。金发男子看都没看刚刚从桌子上坐起的提贝卢斯一眼，仿佛对方压根就是一只泡在坩埚里的癞蛤蟆般不值得留意。

“福克斯刚才吃花生米吃得太多了。”盖勒特冷静地说，“阿不思，劳烦你去给他瞧瞧，看看怎么才能制止凤凰打嗝。”

阿不思立即走出门去，现在他只想离盖勒特越远越好，所以无论什么借口他都会抓住。他前脚刚跨出门，盖勒特就抓住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将它锁上了。

“终于……”盖勒特的唇角裂出狰狞的微笑，他的眼睛冒出可怕的光芒，“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提贝卢斯刚刚在地面上站直身体，冷不防就被盖勒特一个笔直的侧踢击中肚子。这股震怖的力量简直不是来自于人类而是来自一只正在发怒的囊毒豹，以至于提贝卢斯如同失控的木偶弹飞至摆满瓶瓶罐罐的墙壁上，很快就随着碎裂的瓶子砰得一声摔在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盖勒特就已经跨前一步揪住提贝卢斯的头发把他整个人提起来，然后照着刚才踢中的位置又是狠狠一记重拳。提贝卢斯本能地俯下身，颈背部又挨了力度强烈的一臂肘。接着又是一脚将他整个人都踹得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