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十四回 无间博弈（上）
这几个单词轻轻道来，无疑对安多米达神经所引起的震动比晴天霹雳尤甚，对她子宫深处的细微侵蚀甚于风霜水火。这始料不及的情况发生得太意外，但是眨眼间她就镇定下来了。安多米达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姑娘，善于处理突如其来的男女纠葛。可是对于自己这位在布莱克家族存在感不高、向来沉默寡言的叔祖父，安多米达只是隐隐听说他早年有过一段失败的恋情（谁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大家真正感兴趣的是他后来一直独身并守着大笔的财产，却从没公开声明过谁有幸会成为继承人。大家都不清楚神秘事物司缄默人的真正底细，因此也没人敢给这位R·布莱克先生提亲。
安多米达不动声色地恢复了轻佻放荡的天性，她动作熟稔地握住白兀鹫放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然后旁若无人地从身旁停下的侍者托盘中拈起一支细长的高脚杯放到唇边，杯里面的橙黄色鸡尾酒正泛起气泡。黑头发的男仆垂着眼睛看托盘，对身边正在发生的风流韵事如雕塑般视若无睹。
安多米达的棕色眼睛迎着白兀鹫深不可测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她默然无语地听凭高脚杯被对方接过。白兀鹫故意在杯沿上她唇迹未干的地方一亲芳泽，直到把安多米达的脸都盯地涨红了起来。旁边衣着笔挺的男仆欠了欠身，他端着喝剩一半的鸡尾酒一声不响地离去了。
终于，安多米达的樱唇扭曲出一丝狰狞。
“您现在想要还是太早。”她这样说道。与此同时，她将白兀鹫正按在她胸衣隆起处的那只手缓缓拉开。白兀鹫显然对她的答复丝毫不惊讶，他扬扬眉毛，似乎在提醒安多米达自己正等着她说出原因。
“因为……”安多米达慢慢靠近白兀鹫的脸，像诉说绵绵情话般把双唇凑近对方的耳朵：“我怀孕了，您，明白么？”
她看着白兀鹫微微睁大了眼睛，就知道自己给了对方一个绝对没想到的答案。安多米达欣赏着那张瞬间有些错愕的脸，不由得发出放肆的笑声。如果她的母亲德鲁埃拉·布莱克夫人近在身旁，一定会责备安多米达的举止不像布莱克家的尊贵小姐。
“我的肚子里，现在正怀着——”她以悄声打开秘密圣诞礼包的神气说，“——泥巴种的孩子！”
幸好足够响亮的华尔兹舞曲充斥在大厅里，否则满堂舞客都会听见一阵寒冷地让人汗毛倒竖的嘎嘎怪笑声。那笑声冰冷而充满嘲弄，如同徜徉在墓地里的食腐鸟类在聒噪。
“你这小浪货。”白兀鹫高兴地说，他看着自己如同沉浸在春光中幸福地咯咯笑的侄孙女儿，就像看着一份特别惊喜又糟糕的情报。“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我在霍格沃茨的同届同学，赫夫帕夫魁地奇学院队的前队长——泰德·唐克斯！”安多米达兴奋地两眼放射着金光，谁都没见过她为什么事这么高兴。“我和他在一起就像穿一双能跑能跳的便鞋般舒服！我早受够了布莱克家的条条框框，这个姓氏就像一双漂亮但特别蹩脚的高跟鞋在残酷地折磨我。爷爷，您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布莱克家的人，所以我也算仁至义尽，等于跟家长们打过招呼了。别急着说出去，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晕倒！”
“我本以为再怎么不济，你至少还可以和你那堂弟西里斯凑成一对儿，布莱克家的疯子都在内部消化算了。”白兀鹫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安多米达此刻还很平坦的小腹，既没有对她未婚先孕的事实表示过多的惊讶，也没有劝她悄悄打掉胎儿。“嫁给泥巴种从头到脚都很适合你，安，你还是很有见识的。但是——”
白兀鹫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了：“——我以为天主教徒在婚前不会。”
安多米达的脸也随即沉了下来，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迫切。
“我现在还并不是，泰德的麻瓜父母才是天主教徒。但是只要它能让我摆脱布莱克家的精神钳制，那我就皈依罗马天主教。您想要的那张霍格沃茨潜在的食死徒名单我已经搞到手了！如果先生想顺利拿到它，就请马上替我准备一辆马车，装载我所有的东西连夜离开布莱克宅邸。您知道现在宅院周围都是我父亲亲自设置的隔离魔法，但您一定能帮我闯过这一关。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主角贝拉特里克斯和她的未婚夫身上，我离开不会有人留心。唐克斯现在就在两英里外的圣玛丽安山岗上等着接我。在贝拉特里克斯的订婚舞会结束前，我就要和泰德私奔到麻瓜社会并择日去教堂结婚，永远不再回来了！”
白兀鹫默默看了安多米达一会儿，他很快就明白这个疯狂的姑娘是心意已决。安多米达从小就不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儿，性子倔得很。华尔兹舞曲已经结束，新一波舞客涌向舞池。
“临行前请你跳一支探戈吧，算作布莱克对女儿做最后的告别。今夜过后，咱们就一刀两断、再无纤界。”还未等安多米达答应，白兀鹫就像托着一根轻柔的天鹅羽毛般将她拉进了光影交错的舞池中央。
随着探戈舞曲的响起，布莱克宅邸的舞会进入了高潮。端着酒杯托盘的黑头发服务生步履稳健地走向最高的阁楼。他身着布莱克家男仆统一的条纹马甲，白领结在浆硬的衣领下灿若百合，刻着布莱克家族徽章的小金扣在制服上一闪一亮。这个一言未发的男人所过之处如海浪卷过沙滩，不着一丝痕迹。
阁楼里间是很大的客房，四周摆放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老式实木家具。从狭窄逼仄的小门完全猜测不出里面是怎样宽阔的空间。服务生将银托盘随随便往宽大的台面上一搁，自己则毫无拘束地坐到华贵的扶手椅上闭目养神。
碧绿的沙子从银质的沙漏里缓缓落下，一张惨白如纸的脸膛渐渐从那张偷来的皮肤中显露出来。经过多年危险的变形之后，汤姆·里德尔的五官渐渐变得肿胀发紫，这种触目惊心的变化是不可逆的，简直就是一个人所能有的最可怕的臆想和噩梦的产物。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皮下渗出的是刺目的红汹。突然，里德尔直起了身体，把那张鬼似的脸靠近桌面。
接着他慢慢站了起来，显然桌子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塔罗牌，纸质粗糙，套色也有偏差。但是里德尔认出了上面印着的是自己，只不过这张牌被锋利的刀片割碎成七片，甚至还带着斑斑血迹。
他自己动手拨弄了一下碎片，把它们重新拼回原状。这时候他发现纸牌上是用血写成的英语单词：七月。
血色新鲜，像是刚染上不久。里德尔看着那血字在自己的纸牌肖像上逐渐扭曲，心底下不禁卷过一道恐惧的浪潮。
很长时间以来，汤姆·里德尔在陷入深眠的时候总会来到这里，来到这布莱克家族的舞会大厅中。挥之不去的噩梦越来越清晰，那个人的脸也越来越近。
里德尔总是梦见自己昂首阔步地走过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不可一世、咄咄逼人。他走过之处的两边都是躬身至九十度的、面目模糊的食死徒。里德尔早已习惯了这些黑巫师们对他的崇拜和畏服，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愿意，他们甚至会将高贵的身躯匍匐在地，爬着过来亲吻他袍子的下摆。
可是不知怎么着，里德尔总是怀疑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所恐惧的东西似乎近在眼前，他在冥冥中有种感觉，来源不明的威胁就藏在这些卑躬屈膝的食死徒们内部。长夜漫漫，不断重复的噩梦每天都在上演，如同一出角色齐全的哑剧，夜夜搅扰着他破碎的灵魂。
里德尔总能看见一个披着红头发的男人躬身挤在人群中，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总是遇到这个影子。在里德尔的梦境中，这个男人一直是弯身行礼的姿态，从没直起身让他看到脸。这种令人辗转不安的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近一周前有了诡异的变化。
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抬起头了，里德尔看到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一只是海蓝色，一只是金色。这双眼睛连续好几个夜晚都在和自己憎恨地对视。
里德尔不是对近来蜚短流长的传言浑然不知——令人生畏的伏地魔王会遇见注定的克星，知道克星是谁的预言家目前还不知所踪。对这等污人清听的谣传，里德尔不屑一顾。若干年前在格林德沃的时代，贼喊捉贼的闹剧就演过一出了。里德尔知道很多比自己还深藏在黑暗中的人从没忘记过整治他，毫无疑问，所谓“救世之星”，正是伏地魔的死对头们放出来的舆论烟雾弹。
但是他无法对夜夜使自己进入惶然状态的噩梦视若无睹，就在昨天晚上，梦境出现了令人心惊的变化。还是在灯火辉煌的布莱克宅邸大厅，还是周围躬身行礼的食死徒们，还是那个一头红发的男人。里德尔快步经过他时，那个人突然蹿了出来。这一次除了那双异色的眼睛外，里德尔终于看清了——一道闪电形状的骇人伤疤，就在这个神秘男子红色的刘海儿之下。
甚至未等里德尔发出一点声音，一支骨节交错的魔杖就化作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接插进他的心脏。他一时间呆若木鸡，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世上竟然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刺自己。更加毛骨悚然的是，面对这场发生在近前的、骇人听闻的突发事件，躬身行礼的食死徒们没有一个人动一下，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一眼是怎么回事。既没有惊恐的尖叫，也没有不由自主地后退，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可一世的伏地魔王就这样像个凡人似的倒下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袍子和身下的地板，他的红眼珠还在不甘心地瞪着。但是汤姆·里德尔并不害怕死亡，因为他早就飞离了死亡①。
他沉甸甸的生命，此刻正稳妥地躺在各自的容器中，受到最强大的魔法保护。于是里德尔从血泊中爬起身来，昂首阔步地在躬身行礼的人群中走过。那个带着伤疤行凶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还活着，但他必须要找到图谋杀死自己的人——那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救世之星’。这就是汤姆·里德尔今晚来到布莱克宅邸，化妆成男仆参加贝拉特里克斯订婚仪式的原因。他知道在这个夜晚，自己一定会有所收获。
里德尔的红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了托盘里那支高脚杯上。
紫杉木魔杖的杖尖迸射出一团绿色的烟雾，很快两组深绿色和浅绿色的指纹就出现在高脚杯杯壁表面，它们分别属于刚才碰过酒杯的一男一女。
“雷古勒斯。”里德尔轻声招呼了一句，接着一个身材纤瘦的黑头发男孩从里间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看上顶多十四岁的孩子，黑色的短发泛出布莱克家族男性发质特有的隐隐蓝光。小雷古勒斯·布莱克戴着透明的手套，手中的瓷盘里盛着一碟揉皱的羊皮纸。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里德尔身边，眼睛低垂着看着地毯，显得十分恭顺而稳重。
里德尔挥了下魔杖，高脚杯上的两组指纹自动剥落下来。瓷盘中那些羊皮纸信件也一封封展示开来，绿色的指纹如鬼火儿般飘过去进行比对。足足过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出现。两组指纹默然无声地回到高脚杯上渐渐隐去了色彩、化为虚无。
面对这个现实，里德尔只是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看来你的姐姐和叔祖父都可以排除嫌疑名单了，指纹比对魔咒没有任何反应……孩子，是我多心了。他们都不是给邓布利多写匿名信的人。”
雷古勒斯依旧垂着眼睛毫无反应，仿佛他根本没有听见里德尔的话。
“如果事实证明是他们就是和邓布利多串通并出卖食死徒秘密的人，你会大义灭亲么？”里德尔带着半开玩笑的口吻瞥了身边的男孩一眼，但是他的声音非常冰冷。
“我会杀了那个写匿名信的人，不管他是谁。”雷古勒斯平静地回答，他那张显露出与年龄不相称成熟的脸甚至连抽动一下都没有。
“真的？”里德尔冷笑了一声，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如果你哥哥毕业后投靠了邓布利多的凤凰社，你打算杀了你哥哥么？”
雷古勒斯抬起头，他的眼睛乌黑但没有光泽，和他光彩照人的哥哥西里斯·布莱克相比，实在是差了好几个台阶。
“不会。”雷古勒斯微笑了，“我会留着西里斯，让他成为邓布利多身边的不安因素。”
里德尔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对这个答案始料未及。但是很显然他是满意的，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男孩有这般城府，倒是个食死徒中潜在的天才。
“我不在的时候，谁进过这个房间么？”里德尔转过脸望着桌面上那张被割碎的塔罗牌，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似乎有人给我留下一则耐人寻味的预言。”
“没有，主人。”雷古勒斯回答。他背着手，一副小绅士派头，“要我今晚把这些匿名信送回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么？时间久了，我担心校长会察觉信件失窃。”
“邓布利多不是离开办公室好几天了么？他不会很快回去看信的。”里德尔皱了皱眉头，“有人给他寄了腌鲱鱼罐头，明显是想把他从办公室支开。”
“我的曾曾祖父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告诉我，办公室已经被邓布利多的凤凰清理地差不多了，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既然这样，你就让内线把匿名信放回原处吧，别忘了用加热魔咒熨烫一下信封，把可疑的痕迹消除。”里德尔坐到桌沿上，他苍白如蜘蛛的手将破碎的塔罗牌拢起。“孩子，你相信预言么？”
“我不相信什么预言，”雷古勒斯依旧垂着眼睛看着地毯，“更不会相信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讹传。”
“看来你也听说那些人云亦云的谣言了……”里德尔语带讥讽地说，“他们相信我会被什么救世之星打败！”
“主人是最伟大的巫师，谁也不是您的对手。”雷古勒斯终于抬起头，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流露出令人感动的热忱来。“我是您最卑微的仆人，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我听说你家里有一个忠诚的家养小精灵，我能见见他么？”里德尔不等男孩把话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插言道。
“当然可以。”雷古勒斯回答，“我的家仆也是您的奴婢，随时都可以被召见。克利切！”
只听啪地一声响，一个老气横秋、皮肤皱缩地厉害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房间里。他手中推着一辆专门擦拭魔杖用的、棉花糖一般的机器，眼睛里满是吃惊的神色。
“小少爷，我正在忙着给刚跳完探戈的客人们魔杖上光，不知道会被突然召见。”克利切显得诚惶诚恐，他冲着雷古勒斯鞠了一躬，鼻子都快触到地毯了。
“这是黑魔王大人，布莱克家的贵客。”雷古勒斯介绍道。克利切立刻深深鞠躬，他连看都没敢看里德尔一眼。后者打量了克利切足足有半分钟多才开口：“正好，你把我的魔杖也拿去擦擦。”
家养小精灵谦恭无比地双手接过紫杉木魔杖，然后推着车到走廊去擦了。他的小主人雷古勒斯还要和那位黑魔王密谈几句，小精灵不被允许旁听。
克利切推着车慢慢地走着，走廊里很静，楼下的波尔卡舞曲勉强才能听见。就在小精灵经过一个昏暗的拐弯处时他停了下来，然后慢吞吞地将那根紫杉木魔杖递了出去。
在读者视线无法触及的黑暗中，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接过了紫杉木魔杖。很快又是一道红光过去，周遭一切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紫杉木魔杖原封不动地递还到克利切的手中，小精灵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接过它，然后把魔杖放在蓬松的活动棉花上擦拭起来。
自始至终，小精灵都没有朝那个拐角瞥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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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作者注：Voldemort，有“飞离死亡”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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