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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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三十回在暴涛怪浪中的战斗

福克斯就在这越来越浓的夜色中孤零零站着，雨下得很大，把他从头到脚浇得透湿，沥沥的雨滴顺着他纠结成一绺一绺的红头发呜咽着下落，在他鞣皮靴子旁边的水洼里砸出一道道透明的圈。福克斯对四周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和烈火轰然而起的噼啪声浑然不觉，他仿佛置身在一个关掉音响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他烧得越来越厉害，疲乏不堪的身体在夜晚寒气的侵袭下颤抖。福克斯慢慢转过头，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汤姆·里德尔倒挂在折断的桅杆上，犹如即将展开黑色羽翼的伏地蝠向趴在船桨残骸中的金发影子作出攻击前的最后一个姿势。

突然，凤凰的眼底蹿出了金红色的火苗，这使得他的瞳仁刹那间被映得通红。他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朝里德尔猛扑过去。

盖勒特的脸贴着湿漉漉的甲板，雨点狠狠敲击着他的脑壳儿。刚才剧烈的撞击让他的神志都震荡不清，毕竟他也不是当年身轻如燕的年轻小伙子了，挨了如此重击后有好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在地球的何方。盖勒特耳边充斥着不似人声的嚎叫和扭打声，以及通过碎裂甲板传来的乱哄哄脚步声。

终于，他爬起来了。不过盖勒特甚至都没有往身旁撕扯成一团的里德尔和福克斯看上一眼，就猛地扑到船舷边往下探看。波涛的啪啪声清晰可闻，这时盖勒特才发现海平线上已经有了飓风暴的初始征兆：那是一道怪异的恐怖巨浪①，在标准数学模型和物理学认知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惊天水墙！

正在下沉的古老帆船身处在怒吼的狂风之中，它在汹涌的暴涛中团团乱转。那艘白色的救生小船也不知何时被滚滚狂浪拍得粉碎，显然它曾经遭受了每平方米几十吨的浪涛拍力。残骸随着可怖的海洞漩涡极速流转，四下里根本没有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影子！他就像被挟入龙卷风的柳叶儿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从盖勒特视野中消失，只剩下不见一处陆地或岛屿的、万“马”奔腾的怒吼沧海。

福克斯与里德尔完全搅成一团，几道吓人的闪光擦着凤凰的脑袋飞向夜空，而后者仍死死攥住对方的紫杉木魔杖不放。紧接着又是咔嚓一声，福克斯死死啃住里德尔的肩膀誓不松口。在他们身边的盖勒特却如同砍掉脑袋的公鸡般在甲板上来回徘徊疯跑，同时冲着咆哮的海浪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失踪者的名字。

时间逼人，盖勒特心里开始怀疑阿不思这会儿早就被吸入漩涡淹死了！这辈子能经历两场壮烈的船难，一场人祸、一场天灾，这种奇妙的经历可真是百年不遇。现在是跳海的最后时机，再晚一点儿所有人都会被下沉的船造成的巨大漩涡吸到地狱里去。

盖勒特刚刚抬腿踩上倾斜的船舷想纵身跳下，脑后传来的尖叫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扭头一看，只见福克斯整个人被里德尔的魔咒横抛起来。飞出去的凤凰撞碎了船舷，盖勒特只看到福克斯的两腿无力地摆动了一下，接着又从破碎的缺口倒栽下去不见了。

“你们的本事就这些了么？”浑身上下都是骇人伤痕的里德尔跌跌撞撞地说，不过他看上去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根本不知道疼痛为何物。面对滚滚而来、即将吞噬一切的暴涛狂浪，他也完全没放在眼里。

顿时，雷霆般的怒火直接让盖勒特每一根头发都啪嗒啪嗒地直竖起来。他什么都没说，照着里德尔的脑袋就是一道凶狠无比的钻心咒。可是魔咒的力量太猛太强反而偏离了方向，那道比闪电还耀眼的光芒狠狠砸在甲板上，顷刻间就把这艘船劈成了两半！裂口如地震般乱窜，只消两秒钟就把里德尔和盖勒特分别隔离在两截摇摇欲坠的船体上。那处裂缝里雷鸣电闪、火花飞溅，在金属杆的吱吱乱叫声中，一个肢体乱舞的小东西匆匆忙忙像滑翔的飞鼠般从盖勒特对面的船体上跳了过来。安东尼奥降落的地方正好是主人的肩膀，随着船体震天吼地的爆裂声，里德尔和盖勒特不由自主地向各自的后方仰倒。

一团惊天动地的烈火如喷发的火山岩浆从碎裂的船体下方呼啸而出，可怖的高温让残存甲板上的木材轰燃起火。如果这是在白天，人们甚至可以看到一股浓烟随着喷发的烈火直冲云霄，它宛如一根巨大的蘑菇。燃烧中还伴随着一连串劈劈啪啪的爆炸声，像是在发射机关枪似的。

不用任何人提醒盖勒特就知道，福克斯燃烧了！

凤凰这次涅槃的力量足够削平一个山头，无数飞噪的火鸦和奔腾的火马四处乱窜，转眼间船上的火星儿就如葫芦籽儿般撒开。与这种猛烈如耀斑爆发的魔法现象作斗争是徒劳且不明智的，所有人对福克斯的大规模涅槃都束手无策只有逃命的份儿。盖勒特能做的只有带着安东尼奥随着气流跌入咆哮的深渊中，他甚至能看见安东尼奥的尾巴尖被火星点着了，凶丑的小魔鬼在天炸地燎中骂骂咧咧地嚎叫着。

他们一齐摔进了浪涛之中，炸碎的船体残骸如弹雨般纷纷散落。天空中划出道道亮光，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嘶嘶声和噼啪声，被火焰蒸发掉的水蒸汽又凝结成雨点砸在一片狼藉的大海里。

水下的盖勒特痉挛般抽动两下，很快他的两腿就化作一条漂亮结实的鱼尾，每一枚鳞片都排列得整整齐齐，闪着薄薄的荧光。盖勒特的颈边也像树木生长的快镜头般冒出了忽闪忽闪的腮鳍，它轻轻一扇动就把纯洁的氧气送进密封在体内的肺脏中，然后又化作水泡从他唇边飘散。安东尼奥放开了盖勒特，六肢乱舞，这家伙只有在水下才会闭上巨大的嘴巴。

漂亮的塞壬四下环顾，到处都是被巨浪拍碎的船体残骸在他周围下沉。他三下两下就把碍事的风衣脱掉，然后将魔杖点亮开始在沉船里寻找福克斯和阿不思的影子，安东尼奥紧紧跟在他后面。

在漆黑冰冷的水下亮闪闪的东西总是容易被发现的，盖勒特看见一枚金色的大凤凰蛋陷在海底的淤泥之中熠熠生辉，于是他赶紧摇摆着尾巴游过去将蛋挖出来。他敲了敲蛋壳，然后把耳朵贴上去，尝试着捕捉一丝一毫的动静。等他终于听见微弱的小鸟啁啾声后才放了心，然后把凤凰蛋藏进腕间的金色飞贼之中，同时把那个烦人的安东尼奥也扔了进去。不过为了防止安东尼奥擅自吞掉凤凰蛋，盖勒特用魔咒变出一个黄铜口罩套在小食羊兽的大嘴上。

金发的塞壬继续在海里搜寻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也越来越沉。阿不思根本不知所踪，即便他会游泳，在分体的重伤下于冰冷咆哮的大海里生存的希望也十分渺茫。盖勒特强迫自己相信阿不思肯定在某个尚未发现的地方等着自己，而不是已经变成一具泡得发胀的尸体葬身鱼腹。

突然，五十英尺开外已经深陷进淤泥的船壳深处有一抹亮光跃入了盖勒特的眼帘。起先他误以为那是欣克庞克发出的误导人的蓝鬼火儿，接着盖勒特又想起欣克庞克是不可能在深海里生存的。那抹光亮十分稳定，好像是那种可以放在随身携带的玻璃罐里的蓝色暖手火焰所发出的光圈。它引导着塞壬穿过沉船间黑乎乎的断层，就像最后一线微薄的希望，盖勒特必须赶到那里去。

他终于抵达光芒所在的地方。不出所料，那是一团幽蓝的火焰被包裹在防水的气泡中，成为一盏水下明灯。盖勒特谨慎地试探了几个魔咒，以防这是汤姆·里德尔布下的陷阱。不过那蓝色的火焰似乎是友好的，没有任何黑魔法的痕迹。

盖勒特钻进船壳，将自己魔杖的光球搞得更亮些。接着他就看见一根结实的水草从海底岩石的缝隙中钻出，它的一头正牢牢系在一个人的踝骨处。盖勒特立即认出了那双靴子，他猛地仰起头，只看见阿不思的身体如同悬浮在水中的蜡像般飘飘荡荡。

盖勒特不禁喊出对方的名字，但是他的声音在水里只化作一缕转瞬即逝的气泡。

金发的塞壬立刻游上去捧起对方的脸，这时他才看清楚闭着眼睛的阿不思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泡头咒气泡。这可怜的家伙还活着么？盖勒特完全不能确定，因为他触摸到阿不思的皮肤被海水浸得十分冰冷，几乎感觉不到体温。或许阿不思此刻正摇摆在盛装“今生”与“来世”的黄铜天平上，而天平则危险地向后者倾斜！

阿不思是怎样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把自己拴在这个隐蔽的角落里的，这对盖勒特来说还是个谜。因为他知道阿不思如果神志清醒到足够点亮蓝色火焰指示自己遇险的方位，那么他一定会优先考虑自己先从海底逃生。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阿不思醒过来的话大概可以解答所有的疑问。盖勒特拆开了系在阿不思腿上的水草，然后他抱住对方随波逐流的身体飞快地朝更远更高的水面游去。

大雨依旧哗哗地下着，阵阵强风几乎把雨丝吹得与水面平行。盖勒特的鱼尾在水里拼命拍打着，他甚至蜷起身体护住怀中纹丝不动的阿不思，同命运和造化进行着殊死较量。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盖勒特终于跪在了汪洋中一处小孤岛泛着白色泡沫的岸边。他的身后依旧是巨浪，它们朝岸边涌来，泡沫四溅的白色浪头哗地一声在盖勒特健硕的后背上砸得粉碎，又从他弯伏的躯体上呼啸而过，发出滚滚弦鸣之声，拍打着岸边的沙滩卵石。

盖勒特的肺部功能开始恢复正常，尽管他喘得厉害。斑驳的鱼尾渐渐恢复成人类的双腿，不过此时他的腿已经伤痕累累，鞋子都穿成经纬碎片了，那是被碎贝壳伤的。不过盖勒特对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即便含盐的海水将那些细小的伤口刺激得又痒又痛，他也未曾吭出一声。

他们已经在汪洋大海中游了很远的路程，此时脚下着陆的地方与其说是一个小岛，不如说是块巨大的礁石。礁石上有一座十分简陋的、盖着漆布的木屋，盖勒特知道那是早已废弃的度假木屋，最早的建造者恐怕还是几个世纪前的麻瓜。那个年代海平面还没有因全球变暖而像现在这么高，这处礁石在那时真的是个度假的小岛。盖勒特现在还不晓得，这座看上去无法抵挡狂风袭击的破败木屋，在十几年后还会有一家麻瓜为了躲避来自巫师世界的猫头鹰邮件而来此栖身②。

盖勒特已经筋疲力尽，但他还是抱着阿不思一摇一晃地走近小屋踢开门。魔杖的光球照亮了废弃的小客厅以及潮湿发黄的旧沙发。盖勒特把阿不思的身体放在沙发上，动作轻得就像把易碎的冰雕放在天鹅绒毛垫子上一样。他把魔杖往粗糙壁炉里一捅，炉火立即劈劈啪啪地烧了起来，将整栋房子都照得亮堂起来。

盖勒特自己都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但是他还是有条不紊地先把阿不思身上浸透了水的衣服用魔咒烘干。他用双手揉着阿不思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试图让其冰冷如漱玉的肌肤恢复生机。经过好一番折腾，盖勒特欣慰地看到阿不思苍白的皮肤渐渐出现了血色。

他还活着！这个令人感动的事实让盖勒特幸福得有些发晕，他的呼吸终于可以自如了。这个时候好好睡眠或许有助于阿不思的恢复，盖勒特没有过度打扰。他用魔杖变出一条暖和的绒毯给病人盖上，自己则疲惫不堪地直接倒在地板上享受火焰温暖着自己冻得发僵的肢体。

盖勒特并没有休息太长的时间就重新起来了。他钻到自己的飞贼中，发现这里已经有些漏水了。金色飞贼的魔法时不时出现点小故障，盖勒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恐怕这件宝贝永远无法完全修好了。他丢给安东尼奥一个拖把，让他把飞贼里的积水拖干净。小东西怒气冲冲地瞪着盖勒特，可食羊兽的主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盖勒特告诉安东尼奥，不把活干完就不许他吃东西。这个霸道的主人在飞贼里搜罗了两套保暖的衣服、一把铜壶、一套古董茶具和两只大小不等的坩锅，外加凤凰蛋一起搬了出去。盖勒特跑了两趟，又把藏在储藏柜里的一瓶烈火威士忌酒、一袋未开封的米、一罐风干的海藻菜以及调料罐搬到了风雨飘摇的小屋里。

阿不思还在沙发上安眠着，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感觉。不过盖勒特注意到阿不思的五官微微扭曲，似乎在承受某种看不见的病痛，亦或是被噩梦所侵袭。让他好好睡吧，盖勒特心想。就这样不要移动，不被打扰的熟睡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能让伤者尽快恢复。

盖勒特轻手轻脚地把凤凰蛋放进炉火里烤着，他并不打算做什么焖蛋填饱肚子，尽管他早就饿得坐立不安了。加热凤凰蛋会让福克斯尽早破壳重见天日。他把铜壶挂在火烧蛋的上方，用魔杖点了一下，水蒸汽就从壶嘴里冒了出啦。等待冷水沸腾需要一段时间，盖勒特把两只坩锅支了起来并分别点火，他要给自己和安东尼奥熬点充饥的蔬菜粥，同时还要熬点阿不思用得着的恢复药剂。

盖勒特忙活的时候，火光映亮了他的眼睛，凤凰蛋在微微响着。沉默的等待中他的思想开始游离天外，在不久前的船难中，他又一次错过了手刃汤姆·里德尔的机会。一想起那句令人作呕的“小蛋糕”，盖勒特就厌恶得简直要把魔杖攥断。他非狠狠收拾那个暴徒不可！哪怕仅仅是为了自己。那个盘亘在心中很久的计划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撞击着他的精神……他希望尽早动手，但是……

清脆的啪啦声让盖勒特的注意力又回到炉火上，只见凤凰蛋崩裂出一道口子。接着又是啪啦一声脆响，蛋壳裂开了，那只活像小乌鸦的秃毛幼年凤凰，从碎蛋壳里冒了出来。

福克斯的眼睛黑亮黑亮，如晶莹的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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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作者注：暴涛又称杀手浪。在九级标准海况表中：六级巨浪4-6米高（7级风力），七级狂浪6-9米高（风力8-9级），八级狂涛9-14米高（风力10-17级），九级怒涛高14米以上（风力17级以上。浪高超过20米的暴涛，因为过于罕见、存在和遭遇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根本就不会成为正式的等级列入海况表。但是它确实存在，遭遇过的船只几乎没有幸存。1978年失踪的号称“永不沉没”的慕尼黑号轮船被认为沉没于暴涛之中，具体景象可联想灾难末日电影《2012》中的船难。

②作者注：这里指的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的剧情，德思礼一家为了躲避霍格沃茨的猫头鹰送信，带着哈利来到海中礁石的木屋栖身，直到海格来此找到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