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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三十一回 风月宝鉴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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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小木屋墙壁上的裂缝都用魔咒封死了,这样冰凉的海风就不会灌进屋子里来。客厅已经改造成病房、厨房和煎药室的混合体,空气里弥漫着海藻粥和烤面包卷的香气,以及熊熊炉火的暖意。尾巴尖系着绷带的安东尼奥右边的两只爪子拿着木勺,不断从坩锅里舀粥喝,同时发出很大的咂嘴声。小食羊兽边吃边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瞥着守在病床前的盖勒特,后者不断搅拌煎药的坩锅,不时加一些刚从飞贼温室里采摘的药草碎末。

盖勒特太累了,他的眼皮直打架,不得不隔一会儿就喝一口浓茶提提神。丑陋的小鸟福克斯正蜷缩在病床旁边的竹篮里睡得正香,他的尾巴已经长出了第一片艳丽的彩羽。盖勒特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脑子里都是模模糊糊的,对周围的一切仅剩下一鳞半爪的意识。他终于支撑不住,把脑袋耷拉在阿不思的手边睡了过去。

阿不思原本那身衣服挂在离炉火不远的地方,泥泞的遗迹不见了,潮湿留下的褶皱也已经熨平。他现在身上是盖勒特自己的白色罩衫,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发烧引起的干热如蛀虫侵蚀般耗损着他的体力,阿不思只等着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过来。窗外的暴雨依旧在下,如果不是魔咒的作用,这座小屋只怕要像多罗茜的小木房一样被连根拔起并卷入飓风,飞往不可标记的奥芝国了②。

阿不思的意识已经游离到杳不可知的地方。

他站在神圣的梅林神殿门口,身着漂亮的雪白礼服,头上装饰着一只怪模怪样的金鹅。他能看见周围插满了香水百合和满天星的花束,周围的长椅上全是阿不思所熟悉的面孔,包括霍格沃茨的教师和学生们,还有巴希达·巴沙特等高锥客山谷的老邻居们。他甚至辨认出纽特·斯卡曼德那张挂着雀斑的、傻傻的脸。纽特穿着并不适合他的礼服,白得炫目的立领几乎要把他憋窒息了,护树罗锅皮克特脑袋上顶着一朵白玫瑰,它被别在纽特的胸前充当花饰。纽特的身边是他的妻子蒂娜,蒂娜戴着草编礼帽,上面装饰着一圈很难看的狗尾巴草。

小食羊兽安东尼奥背上插着薄纱做的小翅膀,手里提着花篮。这副与他并不相配的打扮把那张螃蟹壳似的大脸凸显得更加丑陋了,活像一尊长着五颜六色翅膀的小撒旦。他飞到阿不思的头顶上,把水粉色的玫瑰花瓣不断抛洒出来。唱诗班的妖精们是临时从古灵阁拉来的,他们在麻瓜作曲家门德尔松著名的《婚礼进行曲》中纷纷朝阿不思的方向转过恬不知耻的面孔。

梅林神殿的钟声敲响了,阿不思发现自己手中捧着拖到地上的捧花,他甚至还挽着福克斯的胳膊。凤凰今天是以人的形象站在阿不思旁边充当护花使者的,脑后留着和主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长马尾。今天的阿不思看上去英俊非常,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最年轻辉煌的青葱岁月,回到了脸庞不着一丝岁月痕迹的时光。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脚步轻快,简直像踩了滑轮一样。

阿不思又往旁边看看,想瞧瞧还有谁今天来此祝福自己的结婚仪式。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提贝卢斯·奥格登,不过和周围的人不同,提贝卢斯的脸上没有笑容,眼里也没有激动的泪。他一身黑色的礼服,如果不是胸前也别着白玫瑰,他简直可以被误认为是一根僵硬的黑柱子。那冷冰冰注视着的目光着实让人心灰意冷,阿不思被盯地满脸通红,只好先行移开目光。

他终于看见了站在祭坛边上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阳光透过梅林神殿的天顶窗户照在那头梳得一丝不乱的熟悉金发上。流淌的金光顺着剪裁合体的礼服缓缓而下,与金质的袖扣和沉甸甸挂在暗条纹马甲上的表链交相辉映。盖勒特·格林德沃的礼服出自最好的家养小精灵裁缝的手中,纸板般浆硬的立领与白领结将他年轻俊俏的脸衬托得格外白皙。

阿不思站在盖勒特身边,他发现自己竟然像闺阁少女般激动且惴惴不安。盖勒特充满柔情的目光从那双完好无损的深海蓝色眼睛流露出来,化作沁人心脾的淡香弥散。他对自己微微一笑,犹如天上洒下一缕美丽的阳光给大地镀上一层黄金。阿不思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这不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童话般结局么?

阿不思陶醉在梦想的婚礼中,甚至连穿着白色法衣、过来主持婚礼的梅林神殿祭司是克莱登斯·巴瑞博恩都没能引起他的警觉,或者让他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怪诞或异常。

“亲爱的到场来宾,今日我们在圣坛中欢聚一堂,见证梅林缔结成姻的爱侣。如果有什么障碍使他们不能合法结成眷侣,请现在说出来,否则请永远沉默。”

克莱登斯僵硬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中,四下一片静谧。除了花童安东尼奥悠哉游哉地偷吃婚宴西瓜发出的吧唧嘴声外,地面连掉一根针的微弱响动都能听见。

“邓布利多先生,你愿意与格林德沃先生结为眷侣、共度今生么?”

阿不思说不出话来,他幸福的眼泪在眼眶中沉甸甸的几乎要滚落出来。因此他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这个动作让他头顶上那只金鹅都摇晃了一下。

盖勒特扭头看着他,脸上弥散着沉醉的微笑,这一刻的格林德沃笑容灿若朝霞。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梅林神殿敞开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咆哮:“等等!婚礼不能举行!”

阿不思的身体微微一晃,他只觉得一场微型地震正在发生。周围响起了成群蜜蜂般的嗡嗡议论声,他和盖勒特同时转过头去,只看见穿着羊奶工特有的粗呢工作服、甚至连胶皮手套都没来得及摘的阿伯福思·邓布利多闯了进来。这家伙满头大汗,像是刚刚跑了百米冲刺。

“宴会上的甜品已经够多了,谢谢你,猪头酒吧老板先生。”克莱登斯祭司镇定地说,他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驾轻就熟,“即便您的羊奶冰激凌还没有完全做好,也不妨碍婚礼正常继续下去。”

“我说了婚礼不能举行!“阿伯福思吼道,他的大嗓门让周围的宾客纷纷向两边退去。

“你在说什么呢?”阿不思压低嗓子说道,他为弟弟这种不分场合的闯入并发表意见深感羞愧。只要能让山羊小子化作蒸汽当场消失,阿不思情愿喝一罐巴波块茎的脓水。他想用眼色无声地提醒阿伯福思赶紧离开,谁知身边始终默默无言的盖勒特突然开口了:

“他说的对,我们不该结合。”

阿不思瞪着眼前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陌生人,他手中的捧花当即落了地。

“你……你说什么,盖勒特?”阿不思竭尽全力想保持住脸上的微笑,他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此时已经慌乱起来的内心,“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应该结合,我们会很幸福的,我知道!”

阿不思伸出两手去抓住盖勒特的手,可是对方冰冷的手却抽了回去。

“再见,阿不思。“那个英俊的金发男人只说了这一句,就大步流星地往神殿的门口走去。阿不思看着他金色的背影,耳朵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噪音。那些可怕的画面:盖勒特在安提俄克的坟墓中抛下一身伤痕的自己一走了之的背影与此刻跨出神殿的盖勒特重合在一起。

围观的宾客们一片哗然,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极像天使的恶魔离去的背影。阿不思只觉得腹腔中一阵恐怖的翻江倒海,他微微弯下身,这种恶心眩晕的感觉让他的眼前是一片可怕的漆黑。这一刻,阿不思成了无数望远镜观望的对象,就好像全世界的巫师都涌进梅林神殿,观看他被这些锐刀般的目光凌迟处死。

阿伯福思看了哥哥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也走开了。这时阿不思才发现一个黑影儿一直藏在山羊小子身后,最后才露出脸来。

汤姆·里德尔显然在今天也经过一番修饰,他的黑色背头乌黑锃亮,过分地整齐让人看了极不舒服。他端起架着镁光灯的大相机,在闪光和袅袅烟雾中给阿不思拍了张失魂落魄的照片。


“唉,天呐……我不能呼吸了!”阿不思喊道,他的手拼命捶打着脑袋,同时竭尽全力想吸点新鲜空气。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燃烧,疼得冷汗直冒,白色的罩衫很快就湿透了。

“阿不思,我在这儿呢……别害怕。”一条湿毛巾在阿不思额前不断地擦拭着。盖勒特刚刚摘下那副防妖眼镜,他那只金色的眼睛通过镜片透视到阿不思的内脏情况,其中脓血狼藉的一团把他吓得冷汗直冒。

“出什么事了,盖勒特?”一个疲惫的嘶哑声音说道,刚刚恢复人形没多久的福克斯从楼上房间慢慢走下来。凤凰身上披着盖勒特的一件旧外套,脸上是大病初愈的苍白。停在福克斯肩上的安东尼奥戴着一顶粉色睡帽,爪子里还抱着一个罐罐。

“哦……哦,天呐……”盖勒特的脸越来越白,阿不思就在他的面前整个身体都向后弓起来,他甚至能看清什么东西在阿不思的胸腹之下攒动。“你能听见么?阿不思!!”

盖勒特最后这一嗓子已经开始歇斯底里,还在楼梯上的福克斯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扑到沙发旁边。

“站远点!他不能呼吸了!把窗户打开,让空气进来!“盖勒特像发狂的狮子般大吼起来,吓得福克斯和安东尼奥赶紧从他身边逃开,就像逃离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凤凰推开了小木屋的窗户,这时候雨已经停了,清凉的海风灌了进来,将屋内所有人的衣服都刮得鼓起来。

“冷……“阿不思气若游丝地迸出这么一句,他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毯子。

“关上窗,没听见他说冷么!”盖勒特如着了魔般大声咆哮着,小屋的屋顶都摇摇欲坠。安东尼奥赶紧关上窗,然后钻到福克斯睡过的竹篮里,藏在小毯子下面瑟瑟发抖。

“他好像是大脑充血了。”福克斯快步走到沙发边,他吓得脸色惨白。“分体的内脏肯定是内出血严重,已经影响大脑意识,出现精神错乱了。如果他的肺有严重损伤,肯定难以呼吸。”

“别走!”阿不思喊道,盖勒特赶紧扑上去抓住他的手,完全不顾自己的手已经被阿不思攥出青肿。凤凰直接被挤到一边。

“我在,我不走!”盖勒特颤抖着说,他的眼泪开始涌上来,“盖勒特一直在你身边呢。”

没人知道阿不思是否听见,因为他突然没声音了,整个人都陷入恐怖的剧烈痉挛中。阿不思的脸越来越青紫,毫无疑问他窒息了。看到他这副神智不清的可怕样子,看护者都感到柔肠寸断、撕心裂肺。

“阿不思!!”盖勒特失去理智般嚎丧着,他简直是疯了。

“得送他赶紧到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去,或者霍格沃茨的校医院,盖勒特!”福克斯厉声说。“你还记得多年前给白尾鸢重塑舌根的魔法石溶液么?它应该可以让阿不思缺损的内脏复生!”

“白尾鸢把魔法石带走好多年了,他现在可能在匈牙利,位置太远了,我们召唤不到他!勒梅那个老古董又远在法国。”盖勒特焦急地说,“而且我们从这里抵达英国内陆还需要好几个小时,阿不思挺不到那一刻的!”

眼看着阿不思的精神错乱越来越严重,福克斯一时间张口结舌。盖勒特的金色飞贼里固然种植了许多药草,但是像魔法石提炼的强效复苏药剂却没有!

“不!不!想想办法!做点什么!”盖勒特抱住扭动地越来越厉害的阿不思,连同他自己都跟着哆嗦起来。可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什么魔咒都不管用,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不思突然不动了,他的脸已经变成可怖的铁灰色,陷入了声嘶力竭。他的姿势还保持着痉挛时最后一次挣扎的样子。房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或生物出声。安东尼奥悄悄地溜走了,在这种时刻,他识趣地把自己讨人嫌的丑陋大脸挪出屋避一避。

盖勒特慢慢直起了身,含着眼泪的福克斯望向他,这一刻的盖勒特像是老去了一百岁,整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身体都跟着佝偻了。世界好像在这一刻都出了毛病,某种忧郁而痛苦的窒息感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渗出来,钻进他们的肌肤,化作彻骨的寒意。

“盖勒特,痉挛不会持续发作。”凤凰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大约隔十几分钟才来一次。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下次发作的话,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滚出去!”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喊道。福克斯两腿都哆嗦起来,差一点没吓瘫,不过他并没有听从失去理智的命令,只是退到暗处坐到了地板上。凤凰的面色十分憔悴,显然他的身体状态也是很糟糕的。他们就这样在黑夜里守着阿不思,想着活,想着死,想着向梅林做告解,默默等待属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最后几分钟过去。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安东尼奥一声刺耳的咆哮。盖勒特和福克斯谁也没有理会那蹿到雨地里的小食羊兽,所以安东尼奥跌跌撞撞自己逃回屋里来了。

福克斯抬头一看,顿时他大叫着跳了起来。安东尼奥的脸上是惊恐的表情,他的大嘴显然是被人为撬开,一个容积正好有安东尼奥嘴巴那么大的圆玻璃瓶杵在口中。瓶子里躺在金色溶液中上下浮沉的正是当年被高迪藏匿在金色飞贼中的魔法石!

盖勒特扑上去一把将玻璃瓶从安东尼奥嘴里拽了出来,他的动作太用力,以至于小家伙的一颗尖牙都飞了出去,安东尼奥气愤地哼哼着。事不宜迟,盖勒特和福克斯立刻将溶液转移到茶杯里,然后他们扶着阿不思想喂他喝下去。至于魔法石究竟是怎么从天而降进入安东尼奥的嘴里的,这事还是记到“回头再聊的事情”清单上吧。只不过现在病人毫无意识,刚刚灌进去,药水就顺着嘴角流下来。

“喝呀,阿不思,快点喝!”盖勒特催促道。

“我还是去飞贼里找个滴水管吧。”福克斯说道。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看见盖勒特端起杯子将苦巴巴的药剂一饮而尽,然后如汲水的鸟一样嘴对嘴的喂给阿不思喝。

见到这个情景,福克斯大为窘迫。他只能装作没看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阿不思不再痉挛了,该发作的时间到了又过了。筋疲力尽的盖勒特让他重新躺回沙发,这一夜的折腾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了。在今晚的两处紧要关头,都有神秘的事件发生。没有人知道阿不思是怎样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腿系在沉船中并点亮明灯指点救援者的,这个未解之谜大概可以让醒过来的阿不思自己解答。

盖勒特独自走到小屋外,黎明即将来临,但是阴沉沉的天气并没有好转的迹象,看样子要不了多久新一轮暴风雨就会来到。几声闷雷还在天边隆隆作响,到处都是积水的礁石上不可能留下什么脚印,也没有任何人曾经来此的痕迹。究竟是谁在夜里悄悄潜入,并把魔法石塞进安东尼奥的嘴巴里呢?盖勒特从未对自己如此失望过,事到如今,他竟然要依靠素不相识的外部力量冷冷发一点慈悲,才能把他深爱的人从地狱的深渊里拯救出来。

早在二十多年前盖勒特就认为自己和阿不思·邓布利多算是一刀两断了,可现在看自己最终还是要选择回到阿不思身边去。但是一想到盘亘在心中的那件事情,盖勒特只能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他转回身又跨回小屋避湿求暖了,在跨进门的时候盖勒特本能地朝病榻望过去。

阿不思已经睁开他那双蓝得惊人的眼睛,并朝盖勒特的方向望过来。

————

①作者注:“风月宝鉴”是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一面诡异的镜子,照着它会看见你最想要看到的东西(类似厄里斯魔镜),但是后来美好景象会化作恐怖之物。《GGAD燃情系列》借此物暗指邓布利多于濒死的幻觉中看到的场景类似于风月宝鉴的魔法。

②作者注:多罗茜的小屋卷入飓风的故事来自于美国童话《绿野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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