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 第六十九回 海市蜃楼（下）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姐弟俩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对视着，直到盖勒特露出了足以令众生倾倒的可怕微笑。等妮薇看到对方口中露出尖锐的鲨鱼牙时，她听见身上冰冷的海水滋滋啦啦结成薄冰的声音，连夜骐都被眼前人的恐怖笑容惊得连连后退。
一阵低沉刺耳的咆哮从海洋深处传来，某些看不到实体的生物在水下活动，带出条条诡异的波纹。转瞬之间，一个个半裸女人的身体蹿出水面。她们争先恐后地朝风暴席卷的方向扑来，如同奔赴一场死亡盛宴，一条条健硕的鱼尾将海水翻腾得泡沫飞溅，宛如滚开的坩锅。这些人鱼不是人们常见的那种漂亮且能引吭高歌的那种，她们的皮肤暗淡像是从未见过阳光，披散的头发板结如渔夫遗落多年的腐烂渔网。
真实的塞壬远不像传说中那么美好，莫佳娜也的确不是仙女而是邪恶的巫婆。
汹涌而出的塞壬们敞开禁封千年的喉咙冲前方嘶喊，那声音如同粉笔逆向蹭过黑板般不忍听闻。妮薇禁不住抬手捂住耳朵，她的脑海中也开始回荡起凄厉的嗥叫……
有个穿红裙子的长发女孩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身上和墙上是她父亲发起疯来张牙舞爪的凶怖影子……妮薇渴望拥有一个能给予她温暖的怀抱来躲避这叵测的世界带给自己的伤害，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塞壬伸出双臂，哪怕对方是长着翅膀的妖魔能把她抓得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①
那个金发的影子第一次走进格林德沃姐妹的视线后，妮薇听见了妹妹心跳加速的声音。她们就像撑船撒网的渔家女看到船尾默默尾随的雄性塞壬，那神奇的生物甚至不需要开口就直接用眼神撩拨了姐妹俩灵魂中的琴弦。
性格迥异的两姐妹在命运交汇处爱上同一个男人。
妮薇眨了眨睫毛沾水的眼睛，她的手臂还在向前伸着。盖勒特已经不在原处，他纵身跃入波涛之中，只翻出一条无比壮硕的青灰色鱼尾，同时甩出一道猛力而冰冷的浪花，浇了妮薇一头一脸。
女巫不禁为自己的瞬间失态而哑然。
他们还真是有些像呢……为什么自己刚才把弟弟错认成——
妮薇突然明白，自己刚才看见的是海市蜃楼！
塞壬重回海面，莫佳娜的魔法已经呼之欲出。
“灯塔亮了！”提贝卢斯突然说，他的手指向海面不远处那道影影绰绰的灯光，纽蒙迦德塔的影子若隐若现。“是谁点亮了它？”
“魔法磁场的干扰，你看到的是过去或未来灯塔被点亮时的景象。”阿不思透过福克斯不断扇动的双翼间隙望向如沸腾鱼锅般的大海，奔腾的塞壬们澎湃如潮地涌来，那场景惊心动魄如同正在撕裂的世界末日。就在刚才，阿不思尝试了有生以来第一道不太确定能否成功的变形魔咒。尽管给九头蛇这般庞然大物变形对谁来说都是以卵击石，但阿不思还是抱着成功的希望想试试看。他本想把九头蛇炸成烟，结果反而把它变成了撼天动地的龙卷风。后者带着吞噬一切的决绝在纽蒙迦德海上肆意飞驰，凤凰只能尽可能地躲闪着以免被卷入其中。
如果他们卷入这场风暴，下场就只有一个。
“嚯，天哪！”提贝卢斯惊叫一声。只见从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腾起一大股规模难以置信的水墙，其高度看上去简直能越过南半球最高耸的山峰。如果亚特兰蒂斯真是被海啸掀进海底的，那么他们眼前的一切就是在重现一万年前的洪水浩劫。
凤凰猛地攀升起来，海啸从他们身下汹涌而过。水浪淹没了岩浆流过之处形成的块块热腾腾的礁石，火山喷出的湍流遇到这股水墙后马上响起了猛烈的嘶嘶声和爆炸声，被风吹走的水蒸气又凝结成暴雨落在了海面上。
突然，阿不思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声音，这使得他不由得从福克斯的身上站起身。
风停了，原先一直在飘荡的赤褐色头发也垂落到肩膀上。
震耳欲聋的死寂正从天边涌来，跟在水墙后面的是滋滋啦啦迅速结冰的冰层。冰川在看不见的地方移动，远处的汪洋大海已经开始上冻。这景象撼动了阿不思尘封的记忆，他曾经在神秘事务司帷幔拱门里的时间之海中看到过这幻觉般的奇景，人生中所有的奇遇早在最初给予他警示。
现在可怎么——
阿不思无意间瞥了一眼海面，他的心脏猛地弹跳到了嗓子眼。在如此长时间的空腹状态下，心脏反倒成了唯一进嘴的东西。
“盖勒特！！”
当阿不思认出成群的人鱼中最壮硕的那条时，那个根深蒂固刻入骨髓的名字爆破般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他的魔杖可怕地颤抖了一下，整个杖身散射出耀眼的光芒。
“离水面远一点！”他丢给提贝卢斯一句，然后纵身从凤凰身上跳了下去，直扑冷酷、阴沉而贪婪的大海。
阿不思知道自己又干了一件勇敢的蠢事，但却非这么做不可。那个天下第一傻瓜恐怕还没看见远处的冰层正席卷而来，如果自己不出手相助，盖勒特恐怕会和其他的塞壬一样冻结在海底，成为火山岩中的化石。
但是等堕入海中之后阿不思才明白，恐怕自己才需要被人拯救。冷热交替的水流刺激得他的皮肤很不舒服，而且他正好落入嗜血的塞壬们中间。周围层层叠叠的利爪抓得他眼花缭乱，塞壬惨白的肢体如阴尸般给予他窒息的拥抱。透过这些凶暴的人鱼，他看见海底火山依然在倾泻它火一般的瀑流，这种极度恐怖的场景简直无法描述。那一层层沸腾的物质吞噬了海底上百年的沉船残骸，犹如一座熔岩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水汽冲击波从接骨木魔杖杖尖迸射而出，那股旋流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冲出洋面。这股力量化作通天的闪电直冲三千多英尺的天空，连星辰都被震得摇摇欲坠。闪电带出的巨响连数百海里之外的鱼群都听得一清二楚，几秒钟后，海面上巨大的漩涡就化作规模不可思议的深渊。那股旋转的龙卷风咆哮着恢复了它丑恶的本来面目，但是不知怎的它失去了浮力。只见层层叠叠的塞壬纷纷跃出水面攀附到九头蛇的鳞甲之上，她们像要掀翻船只的藤壶一般要把这怪物拖进地狱。
随着一声凶悍的嘶吼，九头蛇的残肢在翻腾中堕入了漩涡的深渊。几秒钟后海水就漫过了那片地方，继而严严实实的冰层将其存在过的痕迹倾覆于水下。
一块方圆四十多英尺的孤石屹立于水面之上不到十英尺的地方，阿不思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全身的衣服都已经透湿，冻得简直快失去知觉了。接骨木魔杖仍旧奇迹般握在手里，上面还挂着几条水草。等阿不思看见那双近在咫尺的熟悉眼睛正冷冰冰打量自己时，他赶紧爬起来打算先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这时，他看见福克斯和提贝卢斯朝自己飞来。那个骑乘者甚至等不到凤凰着陆就急匆匆跳了下来，直接扑到阿不思身边。
“我还以为你淹死了！”提贝卢斯吼道，他上前不管不顾地把阿不思扶起来。“把我和福克斯扔下，自己直接——”
他突然住了声，提贝卢斯刚刚才看见盖勒特的上半身正趴在孤石之上，而属于他的那条健硕鱼尾已经冻结在冰层之下。显然盖勒特只来得及把阿不思推上礁石，自己没能及时逃脱冰层的袭击。
提贝卢斯甚至还没想好是否要帮助这个恶棍从桎梏中解脱出来，半空中的福克斯就已经化作人形。随着“咻”地一声，一支擦着火苗的利箭从福克斯的弓弩中飞出直接射中了冰层。等戴着羽毛软帽的福克斯翻滚着并稳妥落在石头上面后，盖勒特身边的冰层已经支离破碎。在六双眼睛的盯视下，他自己慢慢爬了上来。
看到盖勒特猛地抬起头那个可怖的眼神时，阿不思感到一块巨石从胸腔跌进了肚子里。
“你重现了海市蜃楼的魔法，那怪物已经被禁封在海底了。我该恭喜你，阿不思，应该举杯致敬才对。”盖勒特说着四肢着地弓起身，他的鱼尾恢复了双腿的样子，翅膀也退化不见了。他最后直起身，目光在提贝卢斯和阿不思之间扫来扫去，最后落在提贝卢斯握着阿不思胳膊的那只手上，后者立即撒开了手。
阿不思望了一眼冰封的海面，到处也不见刚才那头怪物的身影。四下一片静谧，奔腾的大海眼下化作荒凉的雪原。寒冷的阳光姗姗来迟，洒在茫茫无际的冰川之上。那辆黑色的夜骐马车正朝自己所在的地方飞速赶来。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盖勒特语气平静，但显而易见他正隐忍着暴怒。
没有人回答他，提贝卢斯和阿不思眼睛全都盯着别处，这个时候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避免目光交汇。
“奥格登，我在问你话你聋了么！？”盖勒特突然咆哮起来，在这短促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狂暴的黑影儿。金发男子一步跨上前来，如果不是阿不思突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方的去路，可怜的提贝卢斯恐怕就要被撕成碎片了。
“是我先追求他的。”阿不思抓住对方的手臂，力道很重，“而且我要带提贝卢斯离开纽蒙迦德，他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你们要私奔？”盖勒特冷笑着说，他用手把阿不思的胳膊拨开。“用不用我把夜骐马车借给你们装载要用的东西？”
“不，我不会跟他走的。”提贝卢斯压抑的声音传来，一时间连阿不思都惊讶地转回身去看着对方。
他看见某种晶亮的东西在提贝卢斯的眼睛里闪烁。
“很抱歉，阿不思，我得收回之前的话了。我现在既不打算辞职，也不想离开纽蒙迦德。还有……我快要结婚了！”
闻听者哑口无言，嘴巴几乎都要变成一个圆圆的O字母。提贝卢斯的目光落在阿不思苍白迷惑的脸庞上，神色宁和而泰然。
阿不思窥视着提贝卢斯那双极其熟悉又极为陌生的眼睛，慢慢地他开始明白对方是认真的。他沉默着，尽量习惯提贝卢斯打算续弦这件事情。突然，阿不思脑袋里嗡了一下。
“你要和谁结婚？”他尖着嗓子问。
“你还真是操心。”盖勒特冷嘲热讽地说，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像人类。这个时候夜骐马车旋即在孤石上着陆，白尾鸢立即从车上跳了下来。
“盖勒特！”他喊道，直接朝呼唤的人跑了过来。他飞奔的样子如同一只翱翔的巨鸟，将正巧挡住去路的阿不思撞到了一边。转瞬之间白尾鸢就把那和他拥有颜色相近头发的男人搂在了怀中。
“你们……都当我是透明人么？”白尾海雕不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一瘸一拐，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正扶着他的那个戴黑面具的男人身上。白尾鸢松开了盖勒特的肩膀，他端详着对方就像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约翰，看看谁来了？”盖勒特莞尔一笑，他的眼角却流露出一股难掩的苍凉。
所有人都转回头，只看见妮薇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孤石的边缘。原先盘起的头发披散在腰背上，这使得她看上去亲和多了。她望着自己所热爱的那个男人，眼里满是被压抑的热切和激动的泪光。
他们向彼此飞奔过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和紧紧的相拥。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白尾鸢的手托住妮薇的脑袋，二人旋即唇齿相接。就在这个瞬间，他们的幸福就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的境界。
在场所有的人都立即转移了目光，他们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情回避了不属于自己的那一刻。
“我们得回纽蒙迦德了。”白尾海雕向盖勒特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挂着平和的神情，似乎有意想把注意力从白尾鸢那里转移。
“这次你倒是输给白尾鸢这个不近女色的家伙了。”盖勒特颇为不识相地说。
要是换成从前，白尾海雕肯定会不服气地喋喋不休，顺便用轻薄的口吻将那女孩子议论一番。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什么都没说，反而在盖勒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当着阿不思的面，盖勒特的靴子踩在白尾海雕的肩膀上挺身一跃，他动作潇洒地跳到了夜骐的背上。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把自己忠心耿耿的白鸟也拽了上去。
阿不思抬起头，发现盖勒特也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彼此默默无言。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而他也知道某种联结两人的东西崩裂了。
或许，他们对彼此之间永无休止的争吵都感到厌倦了。
夜骐突然一振翅急跑几步，它载着两人朝纽蒙迦德灯塔的方向飞去。随着那阵马蹄声，阿不思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突然断了，巨大的疲惫感顷刻间笼罩了全身。这时，提贝卢斯走到他身边来。
“阿不思，我打算再过两个星期就和格林德沃另一个姐姐结婚。我……我就不邀请你参加婚礼了。”
阿不思转过头看着提贝卢斯毫无血色的脸，心里默默玩味着这个消息。他甚至连“哦”地一声都没能说出来。
“很好，就这样，什么也别说。”提贝卢斯在难堪的沉默中挤出这几个字，“你要是说任何祝福的话，我立刻就会死掉。”
言毕，提贝卢斯跨上另一头默默等待的夜骐，尾随前面那一只而去。
沉浸在热烈爱情中的两个人也登上马车，准备离去了。在经历这一切生离死别之后，如此猝然分手有些生硬，但是在白尾鸢还是最后看了一眼阿不思，点了点头。那个戴着黑面具的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车门关上后，他盯着阿不思端详了一会儿。
最后，他挥动魔杖，空气中传来甩鞭子的声音，马车立即扬长而去。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阿不思孤独地站在大洋中一块孤零零的岩石上。这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抛弃感，心中怅然若有所失。
这时，一条绣满金线的火焰色斗篷披到了阿不思肩上。他转过头，正好与福克斯那双黑眼睛对视上。
最后，能和你作朋友真好。
阿不思搂住福克斯的双肩，一对金红色的翅膀随即展开。阿不思和他的凤凰一起融成一道金色的光芒宛如恒久不灭的长明灯，他们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飞向天外。
————
①作者注：女性与魔鬼相拥不介意自己受伤是早期人们对于“爱情”这种现象的诠释，处于热恋中的人沉醉于自我感官的幻想中，在当时归于魔法的范畴。
上一回：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 第六十八回 海市蜃楼（中）
下一回：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 第七十回 新婚密谋（上）
相关链接：雲绯【HP相关资料分析】文档总览
燃情系列：
正传部分：
外传部分：
知乎专栏《GGAD燃情系列》总链接：
雲绯个人“哈利波特”微信公众号：戈德里克山谷（HPlove731）
《GGAD燃情系列》系列读者讨论QQ群: 新·燃情岁月 826095786
《GGAD燃情系列》的读者如果有意向购买燃情同人志，请加该QQ群61884989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