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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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外传Ⅰ：《豪情岁月》第四回各怀鬼胎

日历翻到一九二一年的夏季，爱尔兰与英国签订停火协议，举目疮痍的欧洲大陆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的硝烟中百废待兴。麻瓜社会的动荡同样波及到了魔法世界，飞涨的物价和经济的衰退带来了难以避免的不良风气，战祸与私欲的腐蚀同样渗入了阴风阵阵的德姆斯特朗。

这是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德姆斯特朗的军事化管理规定晚上十点钟所有的学生必须熄灭灯火就寝，违者严惩不贷。

但是规则的制定就是为了让人打破它。

城堡四楼最西边是这所历史悠久的学校最为知名的奖品陈列室。眼下这所房间十分昏暗，只是偶尔被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琳琅满目的金奖杯和成排的奖牌在陈列柜中寂然无声，它们所记载的荣誉连同镌刻在上的名字都沉浸在深沉的梦魇中。

代号白腹鹞的保罗·赫尔曼正歪在奖品陈列室角落里的躺椅中闭目养神。钟声刚刚敲过十二点，他的烟袋锅已经熄灭了。即便这时候有个幽灵闯进来，恐怕也很难发现几乎融于黑暗的他了。白腹鹞似乎睡得很熟，那头亮蓝绿色的头发也趴了下来。他的膝盖上还搁着一张揉皱了的羊皮纸，上面是用羽毛笔胡涂乱抹的图画和密密麻麻的箭头，一些单线条勾勒的小人在来回抛接着鬼飞球。

一抹蓝白色的光弧突然照亮了奖品陈列室，接着又摇摇晃晃暗下去，就这样反复了三次。

“怎么来晚了？”白腹鹞连眼睛都没睁，就唐突地问道。

持着魔杖的闯入者身影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眼睛藏在兜帽下，环顾了四周一圈后似乎认定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才像只摄魂怪似的向白腹鹞这个方向滑行过来。

“克鲁姆他们在熄灯后还在公共休息室偷偷玩噼啪爆炸牌，一刻钟前他们才就寝。我可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沿途还得避开查寝的幽灵，费了些周折。”

“他们有没有怀疑你？”白腹鹞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戴兜帽的人抬起了魔杖，在点亮它的瞬间，红色的火光映亮了兜帽下的面具。那是一张鸟首形状的诡异面罩，黑色皮面的坚硬鸟喙长长地伸着，看上去就像中世纪的瘟疫鸟嘴医生①。这面罩是属于白兀鹫的标志性物品，他轻轻用手推了下鸟嘴，那张素净的脸露了出来。

时年十五岁的雷古勒斯·布莱克目光深邃，在烟袋锅的烟雾掠过面庞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他虽然披着斗篷，但下面是单薄的睡衣。

“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三更半夜光着脚溜出门不是为了见姑娘而是见冤家……我要的东西带了么？”

白腹鹞点了下脑袋，然后从斗篷里把一本包得严严实实的厚书掏给对方：“图书馆最近在做大清剿，但凡是和麻瓜相关的书籍这次恐怕全都要彻底焚毁了。学校商量着要取消麻瓜研究课……我动用了白肩雕的关系……你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还真不愿意找他帮忙。可谁让他最近荣升图书馆管理员助理了呢？喏，你要的这本《麻瓜们的无线电究竟是怎样的原理》从火堆里抢救出来了。好了，我要的情报呢？”

“别这么着急，我先验货再说。”对方不紧不慢地坐到了躺椅扶手上，借着魔杖的光亮津津有味看起书来。在白腹鹞看来，白兀鹫这种研究麻瓜的可疑爱好真是有点匪夷所思。拿到这本书的时候他自己也翻看了一下，但是《麻瓜们的无线电究竟是怎样的原理》十分枯燥无味。既没有看到有写精彩的故事，也没有活灵活现的彩色插图。每一页都印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号，以及单色线条勾勒的麻瓜电路图解。

“无线电到底有什么有趣的？”白腹鹞问话的时候，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嘲讽。

“你可以直接去问白尾鸢，”白兀鹫回答的时候，眼睛甚至都没离开书本。“关于麻瓜的问题，他比我们谁都专业。”

“说话注意点。”白腹鹞突然变了脸色。

“让他当心点吧。”白兀鹫依旧岿然不动，“克鲁姆那伙人对白尾鸢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尤其是眼下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

“这我已经知道了……还搞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没？”白腹鹞像看着痴迷星象的马人一般不耐烦地看着聚精会神的白兀鹫，“我半夜里溜出来可不是陪你读书的，雷古勒斯。”

“今年伊法魔尼魁地奇代表队换了新队长，我们之前预测得不错，正是那个珀西瓦尔·格雷维斯。”白兀鹫说着合上书，小心地把它插进斗篷。“克鲁姆有个亲戚在伊法魔尼上学，他来信告诉我们格雷维斯是守门员出身，能在球场上打所有位置。听说这个家伙还是什么首席傲罗的后代……伊法魔尼之前的找球手毕业了，很多人都看好格雷维斯接任找球手。从应对策略来看，下次对阵伊法魔尼的时候德姆斯特朗必须换上最强悍的找球手才能对付那个美国牛仔了。保罗，你跟我来。”

两个年轻的巫师悄无声息地绕过一排排展架，来到最里层的德姆斯特朗魁地奇球员荣誉奖牌展板所在的地方。白兀鹫点亮了魔杖，他俩年轻的脸在这冷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森森的。

“德姆斯特朗找球手单人赛测验成绩，弗朗茨·克鲁姆连续四次是最快速度取得金色飞贼的找球手。实话告诉你，他对校队新队长的位置志在必得。而且……我觉得加勒吉尔教官也会选他。”

白腹鹞抱着肩一言不发地听着，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看着克鲁姆的那些奖牌。相反，他的注意力在克鲁姆名字之前的那一串、镌刻着另一个名字的奖牌上。

“盖勒特·格林德沃……你觉得他怎么样？”白腹鹞的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

“我不像你们那么懂魁地奇，愿闻其详。”白兀鹫平静地回答。”这个格林德沃，我没怎么太注意过他。“

“他和老四同届，”白腹鹞说，“据说是现在德姆斯特朗魁地奇队员中的天才，就是脾气乖戾。去年因为在格斗训练的时候殴打教官被禁赛一年，所以一连错过四次找球手测验。在克鲁姆之前，他是一连七届最快抓住飞贼的球手。他从一年级开始就替补过所有位置，二年级时担任过三个赛季的守门员，迄今为止居然仅仅漏进三个球……妈的，简直是个怪胎！”

“听你这口气，克鲁姆有个如此强劲的竞争对手反而戳了你的肺管。”白兀鹫冷笑了一声，“依我看，队长就该是球技最棒的那个。这个格林德沃如果真那么厉害，加勒吉尔教官不会不考虑他。”

“队长并不是谁球技最好就是谁当的。”白腹鹞说，不知怎的他看上去很不高兴。“而且，格林德沃的性格不适合做队长。”

“哦？”白兀鹫好像真来了兴趣，他转头看着白腹鹞的脸，“你为何不看好他？”

“那小子很孤僻又性格暴躁……就我所知，他好像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在球场上和他搭档过两次后我就讨厌他了，不过格林德沃在球队里是把好手倒是不争的事实，这使得他很受女生欢迎……据白尾海雕说，这个家伙好像各科成绩都是出类拔萃的……”

“哈，看来是个能给所有男生带来痛苦回忆的人物啊。”

“但如果非要我在格林德沃和克鲁姆之间选一个的话，我倒希望格林德沃能够做队长和首发找球手。”

“是啊，克鲁姆若做了队长，你和白尾鸢必然是在替补席上坐冷板凳了，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与其这样，忍受一个刚愎自用的小头目倒还好过些。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克鲁姆做队长是十拿九稳，因为他的家族出了一笔巨款包装了德姆斯特朗的球队，包括七把新型扫帚和崭新队服。你觉得格林德沃或者约翰尼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么？”

白腹鹞终于开始直视对方的眼睛了。

“那两人都在勤工俭学的名单上……而且我看白尾鸢并没有做魁地奇队长的野心和魄力，他对那个代表队长的纯金飞贼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他选择低调是对的，你知道他的身份——”

“闭！嘴！”

白兀鹫举起两只手，遗憾地晃了晃脑袋，他似乎想把话题转到安全的领域：“队长之位的竞争迫在眉睫，如果一切如你所言，眼下克鲁姆的目光肯定集中在竞争力最大的格林德沃身上了。就目前看，白尾鸢还算安全。”

“格林德沃要是真的当上队长，恐怕就是他倒霉日子的开始了。”白腹鹞突然露出阴森的狞笑。“克鲁姆会想方设法查他的把柄再把他从德姆斯特朗赶出去！我一直把格林德沃当个人物看，没想到他还真的有把柄……”

“我花一个银西可买这个秘密如何？”

“不，我要一块金币才肯告诉你。”

“五个西可，再加一口袋爆炸跳跳糖，不能再多了。”

“那我可就笑纳喽。”

糖果和银币掉进了白腹鹞的钱袋，于是他探过身对着白兀鹫的耳朵像倾诉情话般低语着。后者默默地听着，还不时发出阵阵阴沉的冷笑。

钟楼的大钟敲过凌晨一点，好奇心得到满足的白兀鹫戴上鸟嘴面具，悄无声息地离去了。白腹鹞摇头晃脑地披上兜帽，他那头亮蓝绿色的头发这个时候已经变成深紫罗兰色。他独自一人穿过满是打呼噜画像的走廊，走到升降梯那里准备乘着它返回位于地下深层的公共休息室。

白腹鹞的魔杖敲开了升降梯的栅栏门，然后一步跨了进去——

“哇啊啊！”

显然这出人意料的碰面让升降梯里外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是白腹鹞只花了一秒钟就重新镇静下来。里面这位不速之客既不是严苛的教官也不是查寝的幽灵，而是和自己一样半夜里溜出寝室干不为人知小勾当的学生。

盖勒特·格林德沃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德姆斯特朗棕色的制服上已经沾了不少尘土。看着他正手忙脚乱地把撒在地上又蹦又跳的跳跳球茎捡拾到怀中的纸袋里，白腹鹞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冷笑。这家伙肯定是趁着黑灯瞎火在温室里偷摘草药然后去做违禁魔药，如果被教师发现必然要被关禁闭，或许还会把他扔到湖里洗个澡。

刚刚被人撞见的盖勒特起先还有点惊慌，但这桀骜不驯的金发小子看到闯入者动手帮着自己捡拾球茎后，则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有点诧异。

“恭喜你禁赛期结束可以重新归队了。”

当两人捡完球茎站起来面对彼此的时候，白腹鹞难得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谢谢。”盖勒特生硬地回答，他的下巴翘了起来。

“新队长的选拔已经开始了，你打算申请么？”白腹鹞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家伙，话里有话地问道。

“那只纯金的金色飞贼，即将刻上我的名字。”盖勒特的下巴翘得更高了，他骄傲的语气里透出志在必得的自信。

“今年伊法魔尼代表队的新队长是格雷维斯，你有信心对付他么？”

“格雷维斯不过是靠祖辈的荣光扬了名，早晚会让他在我面前趴下！”

看着对方眉飞色舞、信心满满的样子，白腹鹞的笑容缓缓消散了。两人的谈话没有持续更久，因为升降梯已经到达目的地。他们的公共休息室并不在一处，格林德沃简单地和白腹鹞道了别，就转身走进更幽深更黑暗的走廊里去了。白腹鹞一直等到对方走得看不见了，才转身蹑手蹑脚溜进了贴满魁地奇旧海报的宿舍。

一支未剪灯芯的蜡烛幽幽地在床头柜上燃着，白腹鹞轻轻靠近窗边的帷帐。

“约翰！”他轻声喊道，“你醒着么？”

帐帘动了动，一张苍白瘦削的脸露了出来。约翰尼斯·韦尔斯利这几天正卧病，和他同寝室的男生除了白腹鹞都搬走了。

“保罗？”白尾鸢以特别柔和的声音招呼道。

白腹鹞迅速脱了衣服爬上白尾鸢的床并钻进被窝，他把脑袋挨近对方的颈肩，并伸出胳膊搂住白尾鸢冰凉消瘦的脖子。

“你感觉好点没？”白腹鹞小声问。

“你不在的时候我的腿痛得很厉害。”白尾鸢疲倦地说。

“我看为了逃避队长选拔故意跌伤腿不是个好主意。”

“你千万别去校医院再找治疗师了。加勒吉尔教官要是知道我病得很重，说不定会通知我家里。如果他发现——”

“嘘！”白腹鹞用指头轻轻掩住他的嘴，“除了白鸟不会有人晓得。克鲁姆他们已经知道你受伤了，队长选拔这期间不会找你麻烦了。”

“老七有什么新消息么？”白尾鸢的声音放低了。

白腹鹞立即三言两语将刚刚用一本书换来的情报和盘托出，对方认真地听着。直到白腹鹞说完，白尾鸢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照你这么说，克鲁姆做魁地奇队长几乎是内定了。不过加勒吉尔教官也应该知道格雷维斯他们的厉害，克鲁姆能不能对付得了还很难说。至于那个叫格林德沃的家伙，我也注意他很长时间了……上次在图书馆我还和他打了个照面，发现他在读一本很古老的《诗翁彼豆故事集》。有趣的家伙，这么大了还在看童话……”

“我发现你提起他的时候腿就不疼了。”白腹鹞说着，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快。

“其实格林德沃做队长还是挺有希望的，毕竟他的成绩斐然足够进国家队了，克鲁姆他们肯定也是知道的。而且……代表学校参赛，格林德沃的外在形象可比克鲁姆强多了。”

“如果你这么想聊他，那我不妨告诉你，我觉得格林德沃在德姆斯特朗不会待很久了。”

白尾鸢惊讶地看着对方：“为什么？”

白腹鹞犹豫了一下，他刚刚毫不避讳地把格林德沃的秘密告诉了白兀鹫。然而眼下把这个故事告诉自己最好的朋友白尾鸢却让他心生忐忑。雷古勒斯·布莱克可以因和他分享这则猛料还呵呵地乐着，但约翰尼斯·韦尔斯利却不会这样。

尽管如此，白腹鹞还是把那价值五西可加一袋爆炸跳跳糖的新闻免费告诉了他。

果然，白尾鸢没有笑，他的脸本来是苍白的，现在已经变得惨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声音微弱地问。

“前年我母亲死于大爆发的西班牙流感②后，我父亲就开始沉沦在眠花宿柳的生活里。他后来和一个麻瓜妓女同居过一段时间，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她。就是上个复活节假期，我父亲领我去他常光顾的麻瓜红灯区消遣。在他那相好的街头流莺的出租屋里，我看见了格林德沃的照片。旁边有他的签名，可以证明他和那麻瓜妓女是母子。”

“梅林的口水兜儿啊……”白尾鸢震惊得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如果格林德沃知道你和他母亲——”

“看在众神之神的份上！那不是我！是我爸爸！”白腹鹞咆哮起来，他原本紫色的头发陡然变得鲜红，这使得他看上去像一只疯狂的火鸡在叫嚣。“他很快就和那女人分手了……因为那妓女被另一个从军的麻瓜包养了。”

“你可小点声啊！”白尾鸢赶紧用手去捂对方的嘴，他惊恐的样子好像怕格林德沃会听见似的。“这事千万别再告诉别人！如果传到教官耳朵里，那格林德沃就死定了！”

“不，等明天所有白鸟都会知道了。”白腹鹞冷笑了一声。

“什么？为什么？！”

“因为今早我把这则花边故事卖给白尾海雕，换了两张古怪姐妹北欧巡演演唱会的门票。”白腹鹞回答，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不管什么秘闻只要吕西安知道了，只消半天就是白鸟乐队公开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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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作者注：鸟嘴面具常为银制，中空部位塞入药草用以过滤空气。久而久之，银制长鸟嘴面具就变成医师的象徵。现在意大利威尼斯嘉年华会，人们也会配戴类似的装扮，成为威尼斯嘉年华代表装扮。

②作者注：白腹鹞所指的前年就是1918年10月，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西班牙流感爆发了。这场天灾从1917年6月到1920年12月之间席卷了整个世界，夺走五千万条生命（仅仅是说法之一，最高估算西班牙流感死亡人数高达一亿，远超两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总和）。在英国就有25万人死于这场流行病。而且年龄在20到40岁之间，也就是青壮年最容易感染这种病毒，并在几小时内死亡。

1918年大流感被称为“上帝之手”，第一次世界大战在很大程度上因此提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