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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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外传Ⅰ：《豪情岁月》第十一回狩猎（下）

惊天动地的呼号声和奔涌而入的湖水在“狂飙突进号”的船舱内泛滥成灾。随着船只的不断倾斜，很多桌椅都开始往一侧滑去。眼下的场景如同看得着摸得见、令人心惊胆战的审判日，到处都是模模糊糊、奇形怪状的影子在爬行或直立行走。起先阴尸们还没看见猎物，它们像笨重而盲目的昆虫在黑夜里从一株草挪上另一株草，两眼都是灰蒙蒙的白霜。

“快跟过来！”那个新来的闯入者大喊一声，接着他一甩袍袖，趟着没膝的水朝反方向的船舱紧急出口跑去。白腹鹞立即用魔杖驱开水浪，他二话不说就尾随那人飞奔而去。但是盖勒特没有跟上他们，他在光影交错中已经认出了那张没戴面具的脸。

“是你！”他惊叫一声。

那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正是雷古勒斯·布莱克，盖勒特完全不明白这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知道这个平时不太显山露水的男生是克鲁姆团伙的成员，他们打过几次照面彼此都不置一词。盖勒特之所以对此人有印象，是因为克鲁姆那伙人中只有他从来不直视自己的眼睛。这让常年包围在仰慕或嫉妒的目光中的盖勒特十分不适应。

但现在已经不是去考虑这起未遂谋杀案的从犯为何挺身而出的时候了，五花八门的阴尸面孔越聚越多，怪叫声震耳欲聋。德姆斯特朗的船上竟然藏匿着数不清的危险阴尸！此等丑闻如果曝光，这所北欧名校的恶名立即会名扬海外。月光照出的阴尸影子在积水上面展开，眨眼间船舱就成了鬼哭狼嚎的魔窟。

“你还在等什么！快点过来！”已经用魔杖在舱壁上拉出透明阻隔墙的白腹鹞朝盖勒特的方向挥舞着拳头，他满目狰狞，可怖的样子比阴尸强不到哪里去。

盖勒特立刻拔腿朝防护结界奔去，这会儿功夫他把自己的伤腿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几只冰冷湿滑的手像钳子似的夹住了盖勒特的手臂，他头也没回就扔出几道障碍咒，这使得他得到了数秒钟摆脱阴尸的喘息之机。

“快点快点！”

盖勒特抬腿纵身一跳，如同一只钻过火圈的马戏团猴子穿过了正在逐渐封堵的结界墙。他刚刚冲过去落进水洼，那些走东窜西、大呼小叫的阴尸就狠狠扑到刚刚封死的防护结界上。它们的脑袋和胳膊在月光映衬下呈现出千奇百怪的黑色剪影，就像重叠而成的巨石，每个阴尸都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Salvio hexia！①”白兀鹫的黑色魔杖猛地一甩，强悍的防护魔咒光波就充斥在了这片空间。

“静下来了……”白腹鹞缓缓地呼着气，“它们看不见我们，就不会攻击了——盖勒特！别！”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记凶狠无比的直拳已经抡到了白兀鹫的脸上。这还不算完，盖勒特甚至都没使用自己的魔杖，就抄起一把漂浮在水面上的破椅子径直砸在白兀鹫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打倒在地。

“他为什么这么做！”盖勒特暴跳如雷地喊道，他揪住白兀鹫的衣领，几乎把对方整个人提将起来。“我连魁地奇队长的位置都让给他了！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即便换成比白兀鹫更勇敢的人，恐怕都要在盖勒特这份血气上涌的暴怒前就地枯萎。只要说错一句话，金发小子就会把他打倒在地上，不用魔杖就无情地把他揍到断气。

白兀鹫的目光越过盖勒特的肩膀，朝白腹鹞瞥了一眼。而后者显然被金发小子的狂怒和嗓门惊呆了，他捕捉到了白兀鹫的目光，于是拼命向他使眼色摆手，做出种种夸张而盖勒特看不到的动作，想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提醒白兀鹫千万别乱说乱咬。

“男生会主席。”白兀鹫的侧脸已经青紫一片，但他既没有还手也没有反抗，开口时的语调还相当平稳。

“什么？”盖勒特的眼睛抽了一下。

“克鲁姆可是知道，你是唯一挡在他做男生会主席道路上的绊脚石。”白兀鹫平静地说，“要么你死，要么你被学校开除，他才会达到目的。格林德沃，现在你侥幸在爆炸中活下来了，但是你揭了德姆斯特朗的遮丑布，把“狂飙突进号”藏匿危险黑魔法生物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和把魔法世界暴露在麻瓜面前有什么区别？你铁定要被学校开除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阴尸的咔咔声在防护结界外回响着。

盖勒特狠狠瞪了白兀鹫片刻，然后松开了手。哗啦一声，白兀鹫瘫倒在盖勒特脚边的水洼里。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居高临下的金发小子口吻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为了救你出去。”白兀鹫回答道，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是在讨论天气。

听了这话，盖勒特不由一愣，他原指望听到什么呢？来自脚踏两船者的双向投资？还是克鲁姆团伙成员的内讧？只是他没想到，理由就是这么简单明了，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托词。

“盖勒特！”白腹鹞突然大吼一声。

那两人都转过头，接着他们无比震惊地发现，刚才隔绝他们与阴尸的防护结界正在像承受过大压力的普通玻璃般出现裂纹，外头的阴尸似乎闻见了血腥味又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尖利如刀的指甲在结界上抓出一道道深深的凹痕，这绝不是人类的指甲所能办到的！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防护结界猛扑过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用顽强的魔咒试图加固这堵生命之墙。但是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盖勒特简直能在结界的倒影上看到自己的脸被裂纹割得支离破碎。

他身边那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还在竭尽全力阻挡阴尸冲进来，但盖勒特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暗暗震惊于这种瘦骨嶙峋的黑魔法生物竟有这么大力气撞开巫师的魔法结界。他们就像一坨坨披着蜡制外皮的骨架，一个抓着一个的破衣烂衫，鬼哭狼嚎、步态蹒跚、东摇西摆，像雨后的蚰蜒和蛞蝓混在一起，连滚带爬地朝摇摇欲坠的结界拥来。

它们是打哪儿来的？是什么把它们召唤起来的？

一想到这个问题，盖勒特清晰地感觉到埋在衣襟下面的那条死亡圣器的挂坠微微一热。

“快！快跑！”白腹鹞惊慌失措地喊道，三个男生立即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防护结界已经崩裂了一块，他们只剩下几秒钟逃跑的时间了！

哗啦啦啦！

魔法结界终于寿终正寝。在它崩裂的一瞬间，阴尸们卷着湖水如泄洪般倾泻而出。白腹鹞跑在最前面，他的魔咒见到障碍物就打，很多被锁紧的门在这不可阻挡的蛮力下纷纷洞开。

“Alohomora！”

眼前出现一个关着铁栅栏门的升降梯，三道一模一样的魔咒同时击中了它。在栅栏门哐啷一声打开的瞬间，三个浑身湿透的男生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下鱼贯而入。接着又是砰地一声响，走在最后的白兀鹫猛地将栅栏门锁上。与此同时，那些瘦骨嶙峋的阴尸手臂像扑闪的蝙蝠般伸进栏杆，无比疯狂地挥舞着、抓够着。

除了阴尸，不断涌入的湖水也在威胁着他们。船板倾斜带来的压力使金属开始吱吱地叫唤，盖勒特用魔杖敲了下升降梯，它立刻载着狼狈不堪的乘客往甲板上层奔袭而去，积水像瀑布一样从升降梯中倾泻而下，将阴尸们全都甩在了底仓。

等盖勒特一行人从升降梯里冲出来奔上甲板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比他们以为得还要糟十倍。原本睡在锅炉房和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们早已涌上了倾斜严重的甲板。很多小精灵摔进水里，但让盖勒特惊讶的是并没有小精灵试图幻影移形逃生，显然德姆斯特朗的禁锢魔法将小精灵牢牢拴在船上，没有主人的允许，它们根本无法离开这艘摇摇欲坠的大船。

跌进水里的小精灵不计其数，它们挣扎着爬上残破的木板，并试图用汤勺当桨划开冰冷的水流。船上的乘客还不清楚“狂飙突进号”倾斜到何种可怕的角度，落汤鸡似的小精灵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艘大航海时代的古老帆船见证了欧洲人开辟横渡大西洋的伟大时代，可现在它在繁星满天之下迎来了自己壮烈的沉没。结满古老藤壶的船底渐渐浮出水面，几百年来都没人见过的船下构造已经赫然出现在眼前。Sturm und Drang（狂飙突进）这组锈蚀严重的字母已经在船底显露出来。

三个乘客像攀越山峰一般努力前行，他们好不容易抓住了船舷上的栏杆，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这时候湖面上的一片灯影闪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十几艘挂着南瓜灯笼的小船载着看不清人数的船员正在朝倾斜的大船围靠过来，速度很快，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朝受伤的巨齿鲨奔袭而来的小鲨鱼！

“他们……是来救援我们的么？”白腹鹞的声音响起，他浑身都冻得直打哆嗦，连紫色头发上的冰碴儿都微微颤抖。

“你在说梦话呢！”盖勒特嘲笑道，“他们是来抓我这个‘炸毁舰船’的罪魁祸首的！”

如同响应他这话一般，小船船队约好了似的一齐朝天发射烟火火花。‘狂飙突进号’刹那间被照得无比明亮，三个乘客赶紧趴下去以免被人看见。但是盖勒特弯下腰的时候，他的魔杖杖尖不慎点着了近在咫尺的大炮上的引信，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

挪威脊背龙脑袋形状的炮口射出的是真正的龙息之火，白里透红的炙热火焰化作燃烧的火柱朝一片惊叫的舰队射来。面对这致命的火焰，小船上的追击者们像炒蹦豆一般纷纷跳进湖里躲避。但是‘狂飙突进号’的火药库显然失去了控制，所有的龙首炮管都接二连三、毫无目标地胡乱开火，龙息之火所到之处无不一片沸腾的火海，湖面上尽是熊熊燃烧的火船。

其实早在‘狂飙突进号’第一波爆炸过后，德姆斯特朗城堡就被惊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的白尾鸢往临近床上一看发现空无一人，顿觉大事不妙。他看看窗外，见大船已经开始倾斜，一时间惊得魂飞魄散。自打他了解德姆斯特朗的校史以来，还从没听说过哪次可怕的魔法事故居然击沉了幽灵船，这种事情就像梅林的塑像突然被麻瓜偷走，简直是不可想像。

短短几分钟之内，白尾鸢就穿好衣服冲到湖岸处。这时候岸上已经挤满了来看个究竟的学生和教师，教官们也已经清点人数登上小船前往‘狂飙突进号’出事的水域了。

德姆斯特朗黑湖里有一些叶片形状的小船，但是现在它们全被教官征用。白尾鸢知道白腹鹞现在肯定在船上，等白鸟们到齐后一点人数，他才发现事情比自己以为的还糟！

他们的头鸟格林德沃也在那快沉的船上！

更令他暗暗心惊的是，隔岸观火的克鲁姆那伙人正举着望远镜，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白尾鸢甚至还看见克鲁姆脱了帽，朝自己这边挥了挥。

白兀鹫也不在克鲁姆那伙人中间……这他妈……

“还有可征用的船么？”白尾鸢突然朝白鸟们大吼一声，其实甚少有人看到他大发雷霆的样子。“给我弄条船来！”

白尾鸢的话音未落，一个黑影儿就猛地蹿过他的身边。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肩雕就用嘴巴叼着魔杖跳入了冰冷刺骨的黑湖。

“水太凉！你不能——”白尾鸢的话刚喊了一半，他身边站得最近的几只白鸟就已经纷纷跳进水中。他们也都把魔杖叼在嘴里，像鱼群一般朝‘狂飙突进号’游过去。

“你们真是……”白尾鸢惊叹一声，然后他憋了口气，如同一条梭鱼也跟着跳入深水。

“傻瓜！别跳啊！”姗姗来迟的白尾海雕咆哮着阻止其他白鸟，“水里有不明生物，你们忘了么？我们必须先找艘船——”

“船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白尾海雕扭头一看，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一头罕见的、蓝色马头鱼尾海怪拖着一艘贝壳镶成的小艇浮出水面，驾船的渔夫不是别人，正是蝾螈酒吧的大总管——胖妖精纳尔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