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 第十一回 逼宫（上）
记忆的场景恰似清圆的水面落入一滴墨鱼汁，黑暗的思维化作撕裂的默默然怨灵飘散开来，眼下的场景已经转换到一处忙碌的货运码头。海港水面上停泊着美国白星航运公司的巨型客运滚装船，周围是成排的、挂着不同国家国旗的小型货轮。
“用悬浮咒的时候轻拿轻放。”一个蒙着黑面纱的巫师依靠魔咒搬运着码头堆放的木箱。
“点收，战机配件有两千箱，全动过魔法了。”另一个巫师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白鲜魔药膏四百箱，还有……没问题了，让管账先生签字吧。”
看上去正值盛年的白尾鸢盘腿坐在一堆木箱的顶部，他的腰背挺得很直，魔杖插在耳朵的上方。白尾鸢面前堆着厚厚的账本，他一边翻阅一边用羽毛笔圈圈点点。
“先生，刚到的这批军火箱底部藏着铁皮罐头，里面是那东西。”一个戴着宽檐巫师帽的随从拿着货物清单毕恭毕敬双手递到白尾鸢面前，“负责周转的妖精们都在传言，黑魔王他——”
“毒品生意祸国害民，格林德沃先生是绝对不会做的。”白尾鸢终于把注意力从账本上收回，他用一种警告的目光打量着随从。
“明白。”随从立即会意，转身离去。
等到戴宽檐帽的巫师走远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白尾鸢近旁的木箱子里传出来：“想不到你这海关缉私警察还有点职业操守，我还以为你早就跟我警匪一窝了呢。”
木箱盖子被踢开，嘴里叼着一根凤尾草的盖勒特坐了起来。他故意甩了甩头发，绚丽的金光霎时间蹁跹出几只白色的蝴蝶。
“这是最后一次。”白尾鸢看都没看身边搔首弄姿的黑魔王一眼，“下次再被我发现你偷运毒品，别怪我以下犯上。”
“昨天那批到货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盖勒特毫不介意，他叼着的凤尾草尾端叶片轻轻扫过对方的面颊。
“昨天是个错误。”白尾鸢面不改色。
“那么，前天又如何呢？”金发恶棍讥笑道。
“这个星期我一错再错。”白尾鸢无奈地翻了翻眼睛，然后把脸转向身边那个金鸟般灿烂的黑魔王。“我必须提醒你，在麻瓜社会走私毒品是严重的罪行。尤其是在亚洲国家，最高可判死刑。像你这种数额，足够被绞死五六遍……下次不许了。”
“好吧，没有下次了。”盖勒特不耐烦地说，他最讨厌别人说教。
“主子，那些妖精看我们新开的典当行一直在盈利，就都提高了税款。现在连地皮税金都跟着水涨船高。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尤其是那些犹太妖精和吸血鬼没甚两样。再这么下去，咱们早晚会被他们榨空，再豪奢的商家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我真的忍不住想夸奖你，在这群妖精的压榨下你居然对付地游刃有余，没有赔掉一枚铜纳特。约翰尼斯，你这个管账干得很好……如果你最后没有到伊法魔尼留学，恐怕可以考进麻瓜顶级学府的数学系吧？”
“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现在操心的可是那个愈演愈烈的传说。”白尾鸢抽出魔杖，随手向周围的空气施了一个闭耳塞听咒。
“那个关于‘神之子’的预言？”盖勒特轻蔑地一笑，“在巫师被麻瓜压迫的时代，梅林的灵魂会转世投胎到人间，让他的替身成为魔法师的保护神？哼，他要是有这么厉害，就不会在欧洲隐姓埋名那么多年。白尾鸢啊，这种愚弄民众的神话你也相信——”
“——而且‘神之子’是仙女孕育而生，他会让巫师不再像阴沟里的耗子那样躲躲藏藏，还会让巫师们在麻瓜面前扬眉吐气……我再也不用被‘第二塞勒姆’慈善会的肃清者通缉，你也不会再被迫躲在衣柜里——”
“再警告你一次，黑魔王不喜欢被摄念师读取想法和记忆。你再不规矩——”
“——就把我像白腹鹞一样贬到北欧苦寒之地去？盖勒特，保罗虽然性子乖戾一些，他对你可一直是很忠心啊。你就不能——”
“不能，白腹鹞必须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白尾鸢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伸出手，让盖勒特长长的金发滑过掌心。
“你美得像最英俊的战神。”他用一种略显怪异的讨好口吻说道。
“这我知道。”盖勒特得意地扬起下巴，他的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骄傲。“魔镜魔镜，谁是这天底下最俊帅的男人？”
白尾鸢咯咯地乐着，他的眼睛闪过迷离的光芒：“如果你不是巫师，很可能会在麻瓜的好莱坞做个当红明星。连马龙·白兰度都比不过你。”
“哈，那个小白脸！”盖勒特笑了，不难看出他对这番恭维很得意，“不过我倒挺羡慕他可以和费雯·丽一起拍戏的。她的神态和我母亲有有几分相似。”
“我也喜欢看费雯·丽的电影。”
“哼，不许你喜欢我喜欢的！”
“当初是谁在德姆斯特朗的宿舍床头贴玛丽莲·梦露的海报啊？好像是个金毛小鬼。”白尾鸢的食指刮了刮盖勒特挺直的鼻梁。
“梦露只是个长得性感罢了，不过我真想和她睡觉！对了，还有丽塔·海华丝，我最喜欢她在电影里把头发甩过肩膀的狐媚相。”盖勒特厚颜无耻地一头倒在白尾鸢膝盖上，享受着部下抚摸他头皮的舒服感觉。
记忆里的白尾鸢在噗噗地乐着，而站在一旁、现实中的阿不思冷冷瞥了身边真实的盖勒特一眼。看着许多年前白尾鸢记忆中的自己信口胡说的那些荒唐话，盖勒特只觉得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那个人不是我！”他尖叫着，眼前的现实被其一口拒绝。
“这不是怎么看都是你么？”阿不思平静地说。
“这记忆肯定是被篡改过的。”金发男子还想反抗。
没等阿不思做出回答，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记忆中那个盖勒特又一阵响亮的大笑声吸引了。
“这、这么说……你认为我就是那‘神之子’？”英俊的金发青年笑得前俯后仰。
“你有这样好的魔法，又难得生得风华绝代。”白尾鸢只是淡然一笑，“只要我稍微推波助澜一下，人们就会把玛丽莲·梦露的海报替换成你的。盖勒特，偶像明星的效果你也看见了。等你这个‘梅林的化身’横空出世的时候，我们的事业就要达到辉煌的顶点了。”
“人们怎么会相信梅林会选择一个黑巫师做信使呢？”盖勒特的笑声慢慢停止了，他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认真的味道。
白尾鸢的唇靠近金发男子的耳边：“只要通过知名预言家的嘴，大家很快就都会相信你是‘神之子’。群众知道什么？麻瓜们都唯物主义了，故步自封的巫师却仍旧迷信神明。不过自古以来造神运动就是当权者最喜欢的把戏，让卡珊德拉再接受一次神谕吧。当然这神谕来自本人……”
“如果我没猜错，之前关于‘神之子’的谣言，也是你散播的吧？”盖勒特斜睨着眼睛看着白尾鸢，他已经不笑了。
“不要小看传说的力量，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战争打的是上帝的名号么？上帝那么忙，哪有时间发动一次次所谓的圣战？梅林也是一样。但我们就要让人们知道，神明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借助黑魔法征服世界，而人民只能借助信仰排解人生的烦恼。信仰你这黑巫师就是信仰梅林、信仰最伟大的利益。还有，长得美就是比较吃香，这个道理你肯定是明白的。”
“你的办法确实比滥用刑罚的纽蒙迦德酷吏温和多了。可我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梅林的信使啊……人们究竟凭什么相信——”
“你当然不是神明了。”白尾鸢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看着那颗握在掌心里的脑袋：“恐怕在我眼里，黑魔王一直是那个目中无人、穿着二手袍子的德姆斯特朗找球手。不过民众会相信你是‘神之子’的，他们太需要信仰了。只要你展现出梅林的神迹……”
在盖勒特有些诧异的灼灼目光下，白尾鸢轻轻抬起对方的手，把脸贴在上面。
“凭德行和操守成为天下贵客你就别想了，我的王。麻瓜当权者想控制人心都不得不借助巫术。您想想，希特勒的演讲是靠什么魔法煽动人心的？”白尾鸢说着，他的灰眼睛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金光。
“渗透在声音里的魅惑术和夺魂咒……”盖勒特轻声说，他一脸迷茫，精神已经游离天外。
“人们可以不信任一个黑巫师，但他们必须信任魔法先贤。你来到人世是为了最伟大的利益，让我们从麻瓜和肃清者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如果你做到了，谁敢说你不是‘神之子’呢？能自主思考的人不多，百姓们听风就是雨。你最骄傲的魔法就是一剂香饵，鱼儿们见了就会咬住。”
主仆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良久之后，盖勒特的蓝眼睛泛起微澜。
“你要什么？”盖勒特终于说，“我身边尚有肥缺。生意的利润我也可以让你拿三成。”
“让白腹鹞回到中欧，到离我们更近的地方。与此同时，慢慢分解他手中的兵权。”白尾鸢镇静地说。
“他可是你的……好朋友啊。白腹鹞大权在握，难道不随你的心意？”
“主子，你若真心待我，就别给我的人那么多高官厚禄。这不利于白鸟的团结。”
蓝眼睛和灰眼睛深深地凝视彼此，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射进对方心灵最阴暗的地方。深层的猜忌和犹疑抽丝剥茧般层层剥离，只留下满目创痕的坦荡。
“做我的管账确实让你太屈才了。”金发男子终于流露出一丝倦怠，他坐起身捏了捏白尾鸢的下巴，敷衍的动作就像在把玩平时不甚留意的玩具。“我会给白腹鹞写封信，送他一个妙人儿……约翰尼斯，你的魅惑术还真的挺管用……”
场景再一次转换，一大群身着黑色风衣的白鸟们挤在狭窄的走廊里。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戴着黑色礼帽和墨镜，在吞云吐雾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久？”一个把脸掩在帽檐深深暗影中的白鸟窃窃道。
话音刚落，只听见轰地一声，白鸟围聚的那扇雕刻着狮身鹰首兽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了。白尾鸢一头冲了出来，他连滚带爬，脸上挂着极为夸张的激动表情。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预言家的神迹！黑魔王真的是梅林的信使，神明选择了他！”白尾鸢对那些目瞪口呆的白鸟们高声喊道，“我们等待的人就是格林德沃——他是梅林派来带领我们从麻瓜的压迫中解放出来的旗帜！”
“白尾鸢……你确定？”一个有些犹疑的声音小心问道。
“主子证明给我看了，那是莫佳娜时代才有的传奇魔法！”白尾鸢大声说，与此同时他的手臂在夸张地挥舞着，仿佛刚刚目睹了一场激动人心的魁地奇球赛。
“是什么样的神迹？”又一个声音问道。
“你们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莫佳娜的海市蜃楼么？”白尾鸢回答道，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慢慢融入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答应过不把神迹的具体情形传扬出去，那可是先知的圣谕。你们这群虔诚的梅林信徒，不会强迫我违背神明的意志吧？”
“你们还在等什么？”人群背后传来一个略带嘲讽的男声，“还不赶紧通知各自手下的夜枭们，把这则重磅新闻传出去？”
群鸟们回头一看，一个戴着长长黑色流苏面具的男人就立于他们身后，谁也没注意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白鸟们只花了一秒钟就从愣神中恢复过来。
“主子就是传说中的‘神之子’！赶紧通过报馆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人群立即作鸟兽散，只留下黑色的羽毛在空气中缓缓飘落。
那个戴着面具的占星师步履平稳地走过白尾鸢身边，对方赶紧给他让出一条路。面对白尾鸢的欠身施礼，占星师并没有回敬他，仅仅是从面具下发出一声冷漠的讥笑：
“演技不错。”
白尾鸢直起身的时候，身边的巫师已经化作一群扑闪着翅膀的黑乌鸦。它们嘎嘎怪叫着飞出窗户，冲进窗外金色的落日余晖中。
场景再一次转换，记忆已经进入另一个黯淡的黄昏。
白尾鸢依旧英挺逼人，但是不难看出距离上一个记忆，时光已经悄无声息地流转了不少年。此时的他脸上挂着沉重的表情，写满数字和如尼文符号的羊皮纸搁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房间周围摆放着大大小小、材质各异的坩埚，五颜六色的魔药在沸腾着。噼啪爆炸的气泡不断闪出金色的星星和螺旋形的蒸汽。
“你……究竟为何回来？现在还不到准许你省亲的日子呢。”白尾鸢哑着嗓子开口了，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得出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而且揪心和疲惫溢于言表。
“这事早已传得天下皆知，明天上午他就要和邓布利多决斗了。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过如此火爆的连台大戏了，特意从挪威专程赶来以免错过精彩镜头。”
说话的人慢慢从房间的暗影里显露出来，仿佛他是一直蛰伏在黑暗里的怨灵。此时正是黄昏前的最后一次试探，等太阳一落山他就要显露原形。
“你真不该回来。”白尾鸢收拾着眼前的那些算数占卜图纸，“全是凶兆……”
“看来你也不看好黑魔王的决斗啊。”黑暗中的那个影子说道，他的口吻里带着某种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可所有人都觉得邓布利多这次是死定了呢。”
“我看胜负难料。”白尾鸢把图纸塞进坩埚下的火焰里，那些纸片立即翻卷着化为灰烬。
“看来你是明白人啊。我这次偷偷回来，格林德沃的眼线包括他自己都没发现，看样子这家伙暗地里早就惊慌失措了。约翰尼斯，咱们可是一路人，我岂不知你在想什么？”黑影慢慢探出脑袋，狰狞的白脸径直凑到了白尾鸢面前。白腹鹞紫罗兰色的头发像美杜莎头上的毒蛇一样张牙舞爪。“你怕了……你担心金雕会死，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尾鸢抬起头，他的眼睛逼视着白腹鹞那双犀利的黑眼睛。
“你在害怕那只‘凤凰’。其实很早以前你就暗暗担心‘凤凰’可能是白鸟中的一员，如果决斗中‘凤凰’战败被杀，那么主子的末日就不远了。”
扑通一声，白尾鸢撞翻了身边一个装着红色药粉的盒子，他扑上去竭力想按住白腹鹞的嘴。
“别再说了！你这话千万不能让人听见！”白尾鸢的灰眼睛闪过疯狂的光芒，“我们根本不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猜测。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邓布利多是不是真的就是‘凤凰’！”
“看来你的思想负担也蛮重的……一个被格林德沃吹嘘成可以和他比肩的人，不可能至今还籍籍无名吧？”白腹鹞抓住白尾鸢的手臂猛力一挥，几乎要把对方搡倒。“主子傻，你们这些白鸟跟班也傻么？什么决斗，真是荒唐！这是战争和战场，不是格林德沃意气用事、耍小孩脾气的地方！他以为这是开着战斗机尽显骑士精神的空战舞台么？一则愚蠢的预言就牵着你们的鼻子走，要是看邓布利多碍眼，我们大可以派夜枭刺客暗杀他。可主子呢？他偏要搞什么决斗！赢了一无所获，输了身败名裂。如果主子这里出了问题——”白腹鹞用手指了下自己的脑袋，“——他一时想不开杀死了‘凤凰’或者被‘凤凰’杀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千万不能让白鸟动手……”白尾鸢的脸刷地白了，“白鸟如果自相残杀，肯定会同归于尽的！我们动不了邓布利多，夜枭们也没有能力做掉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决斗可以中止，彼此互不干扰。”
“格林德沃自己挑起这个事情，难道做下属的我们还有扳回一局的余地么？”白腹鹞厉声说，“你到底是希望他死还是活？或者是让白鸟们一齐走向毁灭？”
一阵可怕的沉默。
“该怎么办？”白尾鸢盯着坩埚里冒出的气泡，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恐怕……”白腹鹞压低了声音，他脸上分明的棱角在夕阳光下呈现出阴阳两面的轮廓，“白鸟们今天晚上，要针对头鸟搞一场政变了。”
下一回：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 第十二回 逼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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