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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Ⅳ:《殇情岁月》 第十四回 烈火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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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尾鸢扶着公馆楼梯的扶手,步履沉重地缓缓挪过一节节台阶。他像一个日薄西山的垂危病人一样慢慢地走着,每走一步都感觉到可怕而沉重的钟摆在体内摇荡。来自脑海深处的丧钟轰鸣声不断提醒这个曾经叱咤风云于欧洲战场的黑巫师:格林德沃的末路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逼近。

夜空中的月亮正在白鸟公馆的墙壁上涂抹银色的印记,刚才从绝音鸟那里得到的崩溃消息像锯条一样划过白尾鸢的肺叶,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彻肺腑。白尾鸢感到自己被推入一个深不可测的痛苦深渊,由于受惊过度和愤慨,他浑身疲乏无力,极不舒服。渐渐的,白尾鸢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觉,那已经逝去的所有昨日像德姆斯特朗暗沉黑湖边怒放的冰睡莲一样徐徐绽开。

属于德姆斯特朗的所有过往:曲径通幽的长廊、飘满药香的地下教室、暗沉闭仄的图书馆、欢声雷动的魁地奇球场以及那些情昭日月的好兄弟……

突然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穿过白尾鸢的身体,摄念师的敏感让他的心头猛地一缩,接着那感觉又涌上脑子,涌遍四肢。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能听见有个尖锐惊恐的惨叫声在脑海里呼喊。它越来越响,就像从公馆远处的黑暗沼地里传来,之后萦绕在耳边,比先前更加紧迫和悲苦。

“啊!啊!啊!——”

随后就有完全不同的咯咯声夹在其中,宛如深沉含糊的怪笑,悦耳却可怖,时起时落。最后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盖勒特……

肌肉在白尾鸢的每一根骨头上颤抖着,他再次倾耳细听。只有风在冷杉中低吟,它刮过那片满是焦土的荒野,使子夜的沉寂愈发幽深。


白尾鸢一直是孤独的,直到他遇见了格林德沃。

很多年前他们就知道彼此的存在。一个是不良少年团伙中的小头目,一个是高傲孤僻的找球手。他们经常在魁地奇队偶遇,但总是擦肩而过。格林德沃永远不会知道,当年名声在外的白尾鸢默默地注视了他好几年。自打洞悉了对方的秘密,约翰尼斯·韦尔斯利就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孤独的异类。

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默契,白尾鸢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是自己的同类。他们是那么相似,都是藏匿在德姆斯特朗的混血孩子,同时又都是校园恶势力打算清除的对象。

白尾鸢和自己手下小弟们几经周折,终于赢得了格林德沃友谊的手。自此白尾鸢跟随他的黑魔王走过二十多个寒暑春秋。

他们是一群单纯柔情的羊,在太平岁月曾为死一条狗哭上几天;同样,他们也是一群见惯血腥的狼,在战乱时代为杀过无数人而笑上几年。

阴鸷审慎的白尾鸢从来不是格林德沃最喜欢的部下,和黑魔王亲近的是聪敏稳健的白肩雕和绚烂张扬的白尾海雕。他甚至怀疑,自己在主子心里的地位还不如那个早已叛逃的‘凤凰’。

或者更糟,他连一些普通的格林德沃追随者都不如。

但是,白尾鸢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格林德沃分离。

只是时到今日,他们的缘分或许真的尽了。


白尾鸢终于站到了会议室的门口,他扶着门板竭力忍住强烈的呕吐冲动。他心里清楚地明白,此时此刻众人恐怕都在等自己拿出一个主意来稳定人心。可是他们不知道,现在的白尾鸢还需要别人站出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门内传来,每个音节所凝练的是让人不忍听见的椎心泣血,声音的主人仿佛正身陷惨绝人寰的酷刑毒咒。

这他妈又出什么事了?

白尾鸢一脚踹开房门想冲进去,但是眼前的一切又让他猛地僵立在门口。他看见披头散发的白头翁在地面上嚎哭打滚儿,两条腿像兔子一样乱蹬着。足有三个人扑倒在白头翁身上按住他并竭力想让这个狂暴的家伙平静,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们一个个在按住白头翁的同时也在默默流泪,个个跟风吹败叶、雨打残花般狼狈。

“啊!!!啊!!!啊啊啊啊!!!!”

白头翁歇斯底里地哭喊并踢腾着,他的拳头在地面上已经捶出了血迹。眼泪化作两股激流顺着眼角流下去,飞快地渗进白金色的头发里。

白尾鸢的心早已跌入谷底,但在看到眼前的惨景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渐渐化为脓血。显而易见,白鸟们已经获悉了这挨千刀的噩耗,格林德沃的整个生命已经剩下最后几个小时了。如此打击之下,白尾鸢茫然地看看周围,眼下这个会议室已经前所未有地乱成一团。

曾经整齐排列的桌椅都被魔咒胡乱地扫到一边,除了把白头翁按在地上的三只白鸟外,其余的六、七人要么倚在墙边唉声叹气,要么就是掩面无声地抽泣,连肩膀都克制不住地哆嗦着。哭声和抽噎声在墙壁间可怕地响成一片,发出阵阵回声。白尾鸢认识这些身高力猛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基本上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哭出声来。

他走到桌边的时候再也撑不住,顺着桌沿就势倒了下去。幸好一把椅子及时接住了白尾鸢,才没有让他的失态表现得那么明显。

“你冷静一点。”他沉着脸丢给白头翁一句。

“你他妈叫我怎么冷静!”白头翁毫无顾忌地张口嚎叫道。他此时已经不再哭闹,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可怕神情爬上了白头翁的脸。他怒目圆睁,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炸出两道霹雳。“那群杂种竟然、竟然要放厉火烧死他!你能冷静,我可受不了!”

这要是在平时,肯定会有人出面制止白头翁这样目无尊长的叫嚷。然而现在,没有一个人吭声,甚至连白尾鸢自己都跟没听见似的默然无语。

“约翰尼斯,白腹鹞在傲罗中的线人送来消息,所有靠近刑场的巫师都会被没收魔杖。我们怎么办,如何应对?”一个金褐色头发的白鸟问道,他一脸焦灼,求救似的眼神胶在白尾鸢脸上。

还没等白尾鸢回答,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傲罗的全部主力是随着主子的位置相时而动,我们该如何啊?”

“那些一直暗中做资金扶持的爱尔兰妖精们见风使舵,他们要现在撤资!居然还要求我们赔偿因黑魔王决斗战败而赔掉的赌资!”

“妈的!落井下石的耗子!我早说这群尖耳朵的杂碎不可信!”

“威森加摩高塔附近已经布满了世界最顶级的魔法防护机关,夜枭探子闯不过去!白尾鸢,想想办法啊!”

……

面对周围叽叽喳喳、源源不断的噩耗,此时的白尾鸢脑中已是一片混乱。其实他自己心里还压着一大堆亟待解决的问题,尚不知找谁讨个主意。

只是他没想到英雄就在这时出现了!

哐啷一声,白鸟会议室的大门又被人一脚踹开。众人转头一看,发现来客不是别人,正是白肩雕。只不过他此时的样子变得有些让人认不出来了。原本一直用魔法发胶拉直的朝天发已经在风吹雪打后全部塌了下来,白肩雕浑身发抖、精神狂乱,看上去极其可怕。一时间包括白头翁在内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白肩雕挥舞着拳头喊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不动身去救他?”

“我们不能去威森加摩塔,那里明摆着是个诱捕我们的陷阱。”刚才那个褐色头发的白鸟说。

“呸!你分明是贪生怕死!”白头翁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他指着刚才说话的白鸟大声嚷嚷着。“白孔雀,当初你单挑十二个傲罗夜行客的胆量都哪去了?”

“傲罗们现在以逸待劳,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国际巫师联合会出动了最强的一批夜行客就在今天突袭了夜枭的好几个据点,大家都被打散了!现在人心惶惶,已经有人撑不下去了……”

“夜枭们追随主子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叛变?”白肩雕的眼睛决眦欲裂。

“我说亚历克,难不成你就是这么天真,以为夜枭们会像我们一样团结么?”

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传来,许久不见的白腹鹞终于出现在门口。他和白尾鸢一样,浑身上下都是魔咒擦过的痕迹,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鏖战。白腹鹞的脸色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惨白,他的一只眼睛在抽动。但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是镇定自若。

“你什么意思?”白肩雕低声问道,他握着拳头,浑身都在哆嗦。

“你们大家恐怕也都知道主子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他那样一个高傲自负的家伙是不怎么把魔法差他很远的追随者们放在眼里的。”白腹鹞说,面对众人如此神圣的痛苦他居然还这般冷静。“除了白鸟以外,格林德沃谈不上爱惜部下。更何况夜枭们绝大部分都是为充实各自的私囊而来,现在摇钱树和保护伞一倒,没有立刻作鸟兽散都是梅林开眼。”

“你在胡说八道。”白肩雕冷笑了一声,“我和我的夜枭部队肝胆相照,为格林德沃出生入死最久。我敢保证他们绝不会背弃主子!”

就在这时,白尾鸢起身把手搭在了白肩雕的肩膀上。

“亚历克,”他哑着嗓子说,“除了决斗前夜和汤姆·里德尔哗变的人之外,夜枭已经有两支支线部队溃散了。”

“你……说、什么?”白肩雕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事已至此,有些话不得不说了。”白尾鸢的脸色极其难看,不难看出他正在说的话给他带来巨大痛苦。“敌人现在气势如虹,而我方几乎所有人直到现在都没能从主子战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魔法部的官僚们正想趁着咱们人心惶惶的时候将我们一网打尽,现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傲罗挨家挨户搜查,弄得是鸡飞狗跳。但凡有嫌疑的,连家人都被羁押了。亚力克,大限来时,人心难测……往往在这种时候,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就会暴露出来。从夜枭的底层开始,陆陆续续逃了不少。相反,爬得越高的人越是无奈,夜枭中没有叛逃的,有不少是因为害怕我雷霆魔咒的责罚,因此还在撑着。”

“明白了,白肩雕?主子战败的事实本身就是给我们所有人的致命一击。在这以前,格林德沃一直被塑造成战无不胜的神明形象!现在可倒好,只怕有人已经开始怀疑白鸟们吹嘘得言过其实,格林德沃根本没那么厉害!至于你们这些人,平日就爱卖弄长舌、胡夸大口,还真以为主子是梅林转世呢,这一切都是他妈自欺欺人的幻觉!”白腹鹞面无表情地继续挖苦道。

呯!

还未等白肩雕回答,白头翁已经一拳砸在桌上的一只花瓷茶碗上。其力道很猛,径直把茶碗砸了个碗碎茶流。周围的人都浑身一哆嗦。

“白腹鹞!”白头翁怒不可遏地咆哮道,那天真劲儿就像个要什么都能立刻得到的孩子。“你眼睛瞎了不成!主子战败,那根本就是个不可抗拒的意外!如果不是那默默然——”

“总算提到重点了!”白腹鹞毫不示弱,“我和黑魔王关系较为疏远,对他本人是个默然者的事情毫不知情。我想请问诸位,你们一个个自以为极受主子信任,但在决斗之前,有谁知道格林德沃是个默然者?”

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连动都没人动一下。

“居然都不知道?”白腹鹞嘲讽地说,“我远在北欧的时候,你们这群忠诚的奴才是怎么看护主子的?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在格林德沃是默然者的情况下,白鸟们甚至包括黑魔王他自己都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危险中?话说回来,在默默然的袭击下,邓布利多居然没有死!我看这下‘神之子’的桂冠送给邓布利多戴好了。”

然而这话可引起了众怒,当年莫佳娜看到弟弟亚瑟会继承王位的预兆时所表现出的气愤和惊恐也无法和此刻众人胸中的怒火相提并论。白鸟们轰隆隆地纷纷站到前面来,他们七嘴八舌冲着白腹鹞大声呵斥起来,这一刻格林德沃党羽内部的矛盾爆发得淋漓尽致。

“你这话敢当着黑魔王的面讲出来么!”

“白腹鹞!事情还没查清楚,你怎么可以妄自揣测!”

“邓布利多没死,不过是他命大走狗运罢了!默默然一爆发,主子哪里还顾得上他?”

“都给我住口!”白尾鸢突然暴喝一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救人,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大家就像是被白尾鸢的雷霆魔咒劈过一般全都凝固不动了,毕竟谁都知道硬闯高塔禁区是自投罗网。但要盖勒特本人走出高塔,恐怕就得等到临刑前了……

“如果我们跟威森加摩谈判,表示愿意花钱赎人,或许有一线生机。”白孔雀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也显得很犹豫。“政府腐败透顶,见钱眼开者比比皆是。”

“如果花钱真的有那么管用,我们早把白尾海雕那个废物从牢里弄出来了!”白头翁气急败坏地说,“别寄希望于城下之盟!他们会先把我们像柠檬一样榨干,让我们倾家荡产,但是人可不会还回来!或者扔还给我们一具被啃骨吸髓过的干尸!”

“更何况……”白腹鹞那令人厌恶的嘲弄声音再次响起,“咱们官中公款的数额现在也寒碜地令人蒙羞。这么多年你们一个个揩油自肥,居然还好意思指责夜枭们中饱私囊。更不提格林德沃自己出手豪奢,专喜欢买最昂贵的麻瓜战机消遣。即便有白尾鸢这样勤恳的管家协助,后手不接的情况这几年也是频繁出现。不错,伙计们,我人在北欧,但这里的事情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以为公款出现亏空的事情跟你无关吗?”白头翁骂道,“你以养军队为名从格林德沃这里要走的钱款跟海啸席卷似的!还当我们都不知道呢!都说北欧苦寒,可你手握巨财投资麻瓜军火洗钱,在荒僻之地照样喝花酒养一群穿金戴银的军妓!现如今你有什么面目在这里喋喋不休地五十步笑百步?”

白鸟们又陷入了七嘴八舌的对骂吵嚷,温情脉脉的面纱早已被此起彼伏的纷争撕烂,这时候谁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他们在浪费最后宝贵的时间。白尾鸢的耳边充斥着大家催促他想对策的声音,显然格林德沃不在,这些人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做可以代替黑魔王发言的人。可大家都不知道,白尾鸢其实早已和他们一样习惯于听从格林德沃的直接指令。尽管平时黑魔王也给了他们尽展所长的机会,但现在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大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局。而白尾鸢所站的位置,注定了他不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让大家去高塔救援主子。如果情势不是这么危急,白尾鸢甚至还可以拖上一拖,等傲罗们稍有松懈的时候再伺机救主。可现在盖勒特命在旦夕,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了。无论是上下打点还是武装暴乱,都需要时间去准备。而这群平常猛如虎狼的白鸟们现在却互相埋怨,因救援方案不能统一而争吵不休。

白尾鸢只感到头疼欲裂,他那杂念纷繁迭出的脑海突然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如果他肯出手相助,说不定还有挽回的希望!

可是,白鸟们从来不曾怂包求人……更不可能会去求助于敌人。

还没等他考虑好这个人选究竟是否值得信任,白腹鹞的一席话把白尾鸢脑海里的未成形计划又全部摧毁了。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白腹鹞厉声吼道,他也开始激动起来,冲着白鸟们连连挥舞拳头。“现在前往高塔是自寻死路!你们非但救不了人,自己也得全部搭进去!格林德沃在哪里,傲罗的主力就在哪里!但凡你们还有点脑子,就该想到现在正是突袭威森加摩总部的良机!傲罗们新胜定会麻痹,最强的火力又不在总部,现在他们肯定老巢空虚疏于防范。咱们应该趁机杀进国联总部,随便逮住的任何一个人都只能是达官显贵!有这样一群人质在手,魔法部肯定要考虑我们的交换条件!等到那时候,主子活命就有望了!”

“对,这是个好主意……”

四下一片赞同的喃喃声,白鸟们昔日躁动而兴奋的热血似乎又开始复苏。一时间连白肩雕和白头翁都没能说出个不是来。

“那还等什么!”白孔雀高声喊道,“走吧!现在就动身!”

“慢着!”白腹鹞一把抓住几欲起身的白孔雀,“但凡重大调动,总要想想后果。我且问你们大家,等格林德沃被救回,我们究竟拿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怎么办?还让他待在老位置上对我们呼来喝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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