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哈利波特公众号：戈德里克山谷

燃情外传Ⅲ：《绝情岁月》第二回会猎（上）

门钥匙把他们带到欧洲大陆的时候，时间刚好过了午夜。

远处的白鸟公馆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程度不亚于夜里的白金汉宫。这栋恢弘的建筑正门前竖立着高高的白理石圆柱子，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

此刻阿不思一行三人正坐在一辆被无痕伸展咒加宽的汽车里，脚下和后备箱装满了成箱的金条。眼下正值战争岁月，无论是麻瓜社会还是巫师世界，黄金都是唯一保值的硬通货。这就是魔法部在格林德沃手中购买和平这件奢侈品的代价，而且仅仅有很短的时效性。

开车的司机是那个一直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事物司司长，这个人自始至终嘴巴都闭得紧紧的，仿佛只有雕塑家的凿子才能把它撬开似的。相比之下，特拉弗斯这一路上都像烦人的虎皮鹦鹉一样说个不停，不断干扰阿不思的思路，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接下来在公馆中如何应对的事情。

“……正如我刚才说的，按照格林德沃谈判的一贯作风，他会请我们玩塔罗变换纸牌，这是预言家喜欢的游戏。线人告诉我，格林德沃不喜欢输。我们只需要把打算给他的钱不断通过打牌输给他就好，这种方式很体面，他会明白其中含义的……”

特拉弗斯这一路上的说教，阿不思有心无意地听着，不时回复一些“嗯”“啊”“是啊”之类的敷衍之词。可是他真正的思维早就游离天外，大部分都是模模糊糊、支离破碎的思索，不值得落笔。但也有些许的间隙，阿不思的思想开始在回忆中飘荡……

他眼前又浮现出当年高锥客山谷的金发少年，那双海蓝色的漂亮眼睛闪出多么奇特而热烈的光芒！那种仿佛来自太阳的光芒使阿不思浑身产生了多么异乎寻常的感觉！啊，多美好的欢笑声，笑声里流露出聪颖机智和英雄胆气，那是来自金色大鸟悦耳的长鸣，阿不思至今都难以忘怀……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灭了。

阿不思胸口的皮肤在这一刻异乎寻常地敏感起来，有件东西正藏在他灰蓝色的领带下面。其实今天他藏在身上的各种家伙可不少，都小心地用隐匿魔咒遮掩了。阿不思在盖勒特身上吃过的大亏数不胜数，早就学明白千万别仅仅怀揣着一根魔杖就冒冒失失靠近世界上最可怖的一尊凶神。偏偏在这个夜晚，他要保护身边这个不知死活要去捅熟睡巨龙眼睛的特拉弗斯，阿不思在碰到门钥匙的一刹那就开始后悔这个鲁莽的决定，认定自己是自寻死路。

汽车在白鸟公馆的门口停了下来，阿不思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是僵直的，好像是被人施了个不太成功的石化咒。

在前台接待他们的安检员是个身材极为挺拔的浅金色头发的男子，他戴着一张素白的面具，和周围跑堂的服务生们是完全一模一样的穿戴。这些人的工作服样式朴素，但是做工考究，仅凭面料的沙沙声就能推测出衣服是绣活最好的家养小精灵纯手工制作的。连打杂的佣人都如此体面，足见格林德沃的品味不俗。这个金色头发的魔鬼就是种种矛盾的混合体，只要他高兴，盖勒特完全可以成为世界上最优雅、最有涵养的体面绅士。可他要是不高兴……

盖勒特眨眼就会变成最粗暴无礼，最浪荡最下流的恶棍！

阿不思寸步不离特拉弗斯的身后，同时也忙里偷闲地瞟着周围的环境。大厅里所有的陈设都擦拭得跟玻璃一样光亮夺目，一瓶瓶来自东方国度的盆栽鲜花竞相开放。角落里摆着不少高低不一的金色杆子，上面拴着阿不思叫不出名来的各类猛禽，看样子每一只都价格不菲。白鸟公馆的仆役和安检员一样都戴着素白的面具，马甲上绣着著名的死亡圣器标志。这个被诅咒的符号随处可见，简直就像某种异教的图腾，令人心生胆怯。

“诸位先生，为了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劳烦交出你们的魔杖，我会妥善保管。”

那个浅金色头发的安检员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没来由的，阿不思觉得曾经听到过与这相似的声音。只是时间太久远，他扫过记忆的角落，却没有想起什么。阿不思抬起头，透过对方的素白面具，他看到了一双暗灰色且富有洞察力的眼睛在搜索自己的面容。

特拉弗斯和那个拖着沉重金条箱的神秘事物司司长都沉默不语地上交了自己的魔杖，可是对阿不思来说，这步棋可不像他们那么好走。本来他已经认为自己来白鸟公馆就是个错误，那么交出魔杖更是万劫不复的臭棋。

可是在这么多双眼睛的逼视下，阿不思能怎么做呢？没办法，只能一错再错。

那个安检员伸出手来，把魔杖分别收进三个空盒子里。这时候阿不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敏锐地观察到安检员右手掌心几个特殊的位置有几道细长的、但不太明显的勒痕，似乎是被类似钓鱼线的细韧物品压出来的。

看着自己的花楸木魔杖被收走，阿不思很快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严重到几乎致命的错误。虽然现在他用复方汤剂化妆成特拉弗斯秘书的模样，可是那根魔杖还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如此重要的环节怎么能出这种纰漏呢？显然，特拉弗斯和那个哑巴一般的神秘事务司司长都忘记提醒他换一根魔杖，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阿不思只能凭着侥幸心理暗暗祈求梅林开眼，千万别让格林德沃突然心血来潮翻找访客们的魔杖，他会一眼认出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艳绿色长裙的漂亮女人从门厅里走了出来，随之带出的一阵悠扬的小提琴演奏声。她没戴面具，娇艳的红唇与深绿色眼影交相辉映。黑亮如墨的发挽在头上，脑后插着一根纯金扁簪子，女人的目光落到三位访客身上，似乎在那缄口不言的神秘事物司司长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秒钟。紧接着她露出了恰到好处、似乎精心剪裁过的微笑，邀请英国法律执行司司长一行人等随她到会客室去。

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阿不思默默跟在特拉弗斯身后，临踏进里间的那个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回头。只见拖着金条箱的神秘事务司司长并没有紧随其后，那人还倚在门厅，正侧耳倾听刚才那个戴面具的安检员跟他嘀嘀咕咕，后者似乎想查看那只箱子。

阿不思收回了目光，特拉弗斯已经进到了会客室，他必须寸步不离地跟上。只是阿不思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看见了今晚的主角！事实上谈判使团为了保险起见，还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场呢。

只不过此时的盖勒特·格林德沃背朝着他们，阿不思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盖勒特演奏小提琴。那挺拔高峻的背影自带一股天然富贵风流之态，长长的金色马尾如流淌的黄金悬垂在背后。小提琴曲听上去悠扬又深沉，带着淡淡的忧伤，似乎在诉说心中郁结的缠绵哀愁……

如果不是阿不思现在对盖勒特满怀怨恨，同时他也并没有忘记上次见面时那个金发恶魔的恐怖样子，那么他现在恐怕还真有可能以为眼前是一尊立于圣坛上的神祇，自己呼吸的都是因盖勒特的演奏声而神圣化了的空气。

这真是一种百感交杂的奇特感觉。

远处几个身材同样高大，却戴着花样繁复面具的男子正在球桌上打麻瓜的台球，他们个个都是绅士派头，看穿着明显与门厅里的跑堂人员拉开了阶层差距。阿不思不确定这其中是否有白鸟集团的成员，但至少他知道他们一定都是盖勒特的手下。因为那个引路的绿长裙女巫走过去在盖勒特耳边细语几声之后，打台球的男子们像是捕捉到了信号，立即心领神会，作出颇有教养的颔首动作后静静离场。

盖勒特依旧在演奏，悲伤的提琴声染上了暗色，黑色的乌鸦随着音符翻飞而出，飞到半开着的窗外夜色中。会客室的蜡烛逐渐熄灭，给四下罩上了夜的沉寂。最后只有一束像是来自天穹的光照亮了华丽的谈判桌。

特拉弗斯和阿不思都耐心等待着琴弦奏出最后一声清澈的绝响，直觉告诉他们沉浸在演奏中的格林德沃绝对不会喜欢任何人打断他，只有刚才那位俏丽的女郎除外。这时候阿不思已经认出了那个女人，她就是在通缉令上经常出现的维达·罗齐尔，一个法国名门望族巫师家族的女继承人。她可是全欧洲甚至也包括英国酒馆里的谈资，很多人都相信罗齐尔小姐是格林德沃的情妇。不过就阿不思暗暗调查的结果看，罗齐尔家族和英国的布莱克家族似乎有婚约，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结婚，也没有被传出退婚。阿不思不知道罗齐尔小姐不履行婚约是否有盖勒特从中作梗的缘故，在他与这该下地狱的黑巫师（这就是阿不思现在对盖勒特的评价）屈指可数的几次会面中，他都没有机会问一下这个萦绕在心中很久的谜团。

“坐。”那个沉默很久的金发男子终于在演奏完最后一个滑音的时候开口了，他没有转身。终结的音符如同一滴泪落在金砖地上，溅起一片晶莹。

特拉弗斯和阿不思都顺从了盖勒特的意愿，阿不思坐到了被保护人的右侧方。可偏偏就在这时候，阿不思才看见那张台桌中间有个熟悉的影子正瞄准一大盘剥了壳的榛子大吃特吃！这位放量舌餐的饕餮者不是是别人，正是凤凰福克斯！

这意想不到的会面足足让阿不思大吃一惊，特拉弗斯不认识这只凤凰，估计还以为这是格林德沃自己的宠物。福克斯离开霍格沃茨出去觅食已经两天了，谁能想到他竟然在这里与自己的主人不期而遇了呢？

等福克斯终于抬起头看到特拉弗斯的时候打了个饱嗝儿，紧接着目光又转移到那个如假包换的所谓司长秘书脸上。紧接着，不知发了什么事，福克斯那张鸟嘴突然张大了！

他似乎从眼前这陌生男人的蓝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神色，福克斯就这样与阿不思互相瞪着，紧接着福克斯猛地将脑袋别开，仿佛他这样做就可以当作自己没看见主人一样。这只可耻的动物飞到盖勒特那把富丽堂皇、此时还空着的椅背上，面对阿不思取火镜一般灼热的谴责目光，凤凰勇敢地瞪着另一个方向，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盖勒特朝这边过来了，特拉弗斯和阿不思都抬眼看他。让阿不思稍微有些意外的是，盖勒特和上次在谷仓里相比，明显消瘦更多了。尽管他依旧英俊逼人，但是从那两道越来越生硬的眉毛以及严厉到抿紧的嘴巴不难看出，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心情并不好。那个时常嘎嘎怪笑的欢乐小魔鬼不知怎么的踪影全无，只留下一双在旁人看来阴沉恼怒甚至带有悲愤色彩的蓝眼睛，甚至都不愿朝魔法部的谈判大使这里正瞧一眼。

盖勒特没有看特拉弗斯，自然也没有留意对方身边那个沉默的秘书。他非常直接地用兴味索然的语气邀请特拉弗斯跟他边玩塔罗扑克牌边聊公事，这正中特拉弗斯的下怀。阿不思作为秘书，自然担当了洗牌的角色。

特拉弗斯先是谈天气，又谈魁地奇，后来把话题转到白鸟公馆的装修风格，略带生硬地恭维格林德沃的艺术鉴赏力。盖勒特时不时回应几句，不过就阿不思观察，在特拉弗斯喋喋不休的十多分钟里，盖勒特的目光始终盯着手中的纸牌，他脸色越来越阴沉，显然那双冷酷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牌，而是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维殿堂里。只是那殿堂里翻腾的，不是什么受他欢迎的景象。

这段时间阿不思只说过一句话：“左边七点，右边三点，格林德沃先生，您的皇后牌赢了。”

特拉弗斯随身带着的金币全都输光了，不过他看上去毫不懊丧。这个时候得到允许的那位神秘事务司司长进了会客室的门，阿不思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黑影儿跟滑行的摄魂怪似的来到特拉弗斯身边弯腰耳语几句，然后直起身，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他拖进来的箱子。

码得整整齐齐的上百根金条金华绚烂，晃着所有人的眼睛。

特拉弗斯立即抓住话头，借机恭维格林德沃高超的牌技，同时他巧妙地把话题慢慢转移到格林德沃对英国本土的威胁上。特拉弗斯的措辞显然是经过一番思量的，他没有提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名字，显然他也认为这不是受欢迎的话题。接着他又盛赞盖勒特的慈悲，这只不过是因为盖勒特前不久捐了一笔象征性的款子给几个死于集会踩踏事件的受害者。这里必须说明的是，那次踩踏事件，盖勒特是负有责任的。他挑中了一处废弃的梅林神殿广场做演说，场地虽然挺大，但是前来聆听圣音的朝拜者人数实在太多，盖勒特出场的时候，现场观众由于兴奋过度而失控，造成了严重的拥挤踩踏，导致三人死亡，连盖勒特自己都是好不容易才在狂热的粉丝中间脱身。

这则新闻在《预言家日报》《纽约幽灵报》上刊登得铺天盖地，官方舆论自然是大加谴责，但是民间却对格林德沃的魅力却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有如此宛如恶魔的号召力呢？事后盖勒特给不幸身亡的人士捐了款，说了很多连石像都能感动得流出热泪的暖心话，当场将死者家属的悲痛扫荡一空，还成功地又收割一波韭菜。

阿不思知道特拉弗斯对这踩踏事件的结果深为震怒，司长先生当然和魔法部的其他政客一样有理由嫉恨眼前这个板着脸打牌的男人。但是现在，看着特拉弗斯能从容不迫又不卑不亢讨好格林德沃，阿不思又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定力。

“先生，我能请你喝一杯么？”盖勒特突然说，态度冷淡而简慢。

这就是在听了如此之多恭维之词后，盖勒特给特拉弗斯做出的回答。不过他始终没有看牌桌上这两人，甚至连神秘事务司司长箱子里的金条都没瞧上一眼。

“不胜荣幸。”特拉弗斯回答。

盖勒特终于抬起头，直接朝会客室远处黑暗的地方招了下手。阿不思随即瞥了一眼，才注意到那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个豪华酒柜，两个人影儿正在那里等候指令。

盖勒特转回了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把冷漠的目光朝阿不思瞟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盖勒特跟大理石似的僵住了。他那副神情，就像看到一个早就死去的人突然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似的。那双结了冰的蓝眼睛，瞬间就冒出了血红的光，如同即将飞出枪膛的子弹充满致命的危险，连那光洁的额头都随着不断上升的心火而变得突出了。

外表平静警觉，其实如翻江倒海。

“大使先生，”阿不思听到盖勒特有点来势不妙的声音从那线条完美的嘴里冒了出来，不难听出此人说话的语气比从他神态所期望的要镇定得多。

“——您身边这位体面的绅士，在贵政府高就何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