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哈利波特公众号：戈德里克山谷

燃情外传Ⅳ：《烈情岁月》第十三回咖啡馆乌龙记（上）

孤独地坐在小咖啡桌边的男子望着女服务生端来的热茶，他的眼睛如冷却的灰烬映出点点的淡蓝。银茶匙搅拌着融化的砂糖粉，这些晶体逐渐沉淀到那深不可测的棕色中去了。正如某位预言家所猜想的一样，阿不思·邓布利多来此是乘坐麻瓜的地铁。他一身长风衣虽然是旧的，但是整洁挺括不失俊雅。领带系的是标准的温莎结，适用于正式的商务场合。他脑后长长的火焰色马尾如凤凰尾羽般向四面八方伸展张扬，与这身朴素的衣服形成强烈的撞色对比，似乎在暗示表面平静的邓布利多此刻内心在澎湃。

他似乎在冥想，忧郁的眼神中透着难言的紧张甚至惶惑。漂亮的女服务生催问是否还要点什么，他谢绝了，并表示自己在等……一个人。玻璃窗映过来的夕照，漪澜成波。茶香弥散，比山梅花还要芬芳醉人。阿不思微微闭上眼睛，吸进一股迎面而来的清风。咖啡馆落下来自天堂的雪片，朝他的脸上反射过来一片雅静的白光。

于是他睁开眼睛。

多年不见，盖勒特·格林德沃映在阿不思眼睛里的形象依旧玉树临风——一张专门会诱人堕落的嘴像是特意为红发茶客的视线剪裁的，唇角微微上翘，笑容是难以让人拒绝的赏心悦目。碎花领带系的是半温莎结，略微有些歪，这是一种浪漫的系法，用于私人社交场合。

阿不思赶紧垂下眼皮，脸蛋上恰到好处地装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红晕。接着又如蝴蝶拍翅般动了下睫毛，蓝色的瞳仁沉淀了下来，接着，他微笑了。

“——你是不是经常来这家基佬咖啡馆？”如此煞风景的开场白打碎了一切和谈的妄想，咄咄逼人的语调告诉人们永远不要因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傲人外表而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

“其实并没有经常来。”阿不思小心翼翼地回答，音调的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盖勒特报以柔情的微笑，或者说他自认为笑得十分得体。其实开场白他已经设想了无数种方案，等走到跟前却是如此生硬的话里找话。他坐到了阿不思对面，互相端详着。气氛有点尴尬，简直就像一对初次见面来相亲的年轻人，彼此都在一层自我保护的结界下窥视对方，如同窥视兔子洞的狐狸。

“你真的很有勇气，邓布利多。”盖勒特微微将身体前倾，好让耳后擦的柠檬味迷情香水的味道飘到对方鼻子里去。“现在几乎大半个欧洲的报纸都把我描述地跟恶魔一样，你却敢一个人来见我。说真的，正经人敢和我独处的，你是独一份。”

“你是否还记得上次在医院里，你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你说你既不想也不愿再见到我？”阿不思轻轻偏过头，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对面的金发男子。

“哦……许多年前的信，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盖勒特用充满魅惑的语调说着，“我真是太感动了——”

“你我之间，还是开门见山吧。”阿不思平静地说，他对金发小子这些搔首弄姿的小伎俩早已习惯。“顺便提醒你，下次迷情香水不要喷柠檬口味的，格兰芬多的院长现在偏好的是凤梨味。我以前、现在都不知道格林德沃先生有参观枯燥的变形博览会的爱好，而且我相信将来你也不会对此产生什么兴趣。毕竟整个博览会展出的杰作都不及你变形作品十分之一的精彩……好了，你约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真是个十足的贱人！盖勒特的嘴巴在这一刹那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他真想现在就跳起来薅住对方的领子，再把那颗鲜艳的脑袋按进马桶里！

不过盖勒特却让自己继续笑嘻嘻地瞧着阿不思，那是挑逗的笑容。

“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他甜腻腻地说，接着一抖手，一只菱形的小药瓶落了下来。“还记得这件宝贝儿么？我现在依然感觉到它仍在挂在脖子上……毕竟我戴了这么多年。阿不思，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现在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成熟多了，不再是高锥客山谷那个追打山羊的轻佻少年了。我确实得罪过你，这我承认，而且是很多次。一想到你不肯宽恕我，我就辗转难眠了许多个夜晚。”

盖勒特极力让自己的眼睛充满泪水氤氲的朦胧，并摆出一副忧伤的表情，尽管看上去有点像鳄鱼在做鬼脸。对面的阿不思盯着他看，面部神态却完全不为所动。那一根轻轻挑起的赤褐色眉毛，似乎是在等待看金发小子还会变出什么花活。

“看看这血盟，这里面盛装的不光是我的血，还有我的泪……你看它至今完好无损，证实了我确实真心实意悔改，想补偿对你的亏欠。”盖勒特把血盟推到阿不思的手边，然后假装用餐巾擦了擦干燥的眼角。但是在纸巾的缝隙中，他窥视着阿不思的反应。只见那红头发的男子低头看血盟，看样子他在回忆当年在伊格诺图斯坟墓中发生过的一切。阿不思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但没有失去警惕，也没有碰那血盟。

“如果你乐意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解除这玩意的束缚。”阿不思的声音越发平静了。

这一刹那，盖勒特简直就像个呆呆的老姑娘，或者像个失意的政客，因为这句话连脸都跟着皱起来。他赶紧转过脸掩饰自己一时的失态。

“我们的麻瓜朋友是不是很聒噪？”盖勒特语调歹毒地转移了话题，那个让整个欧洲谈之色变的魔王好像突然回来了。“但必须承认，他们泡的茶的确不错。”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太过疯狂了么？”阿不思的声音稍微压低些。“就在上个月，光在德国慕尼黑就发生四起针对犹太麻瓜的袭击事件……报纸上都说是你做的，为什么？你得到什么乐趣了？”

“我们甚至约定过要一起做呢，那是我们共同的愿景。”盖勒特生硬地回答，脑海里却在想他上个月还在空战学校闭门训练，什么时候去袭击麻瓜了？不过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无用的细节。

“当时我们还太年轻，”阿不思柔声说，“我还——”

“你还对我承诺过，对我，对我们——你的那些诺言，为何不肯兑现？”

“不，我曾经与你同道是因为……”

盖勒特盯着欲言又止的阿不思，只见红头发男子此时面无血色，布单一样白，蓝眼睛望着金发男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因为什么？”盖勒特毫不客气地逼问道，他洗耳恭听。

“……因为我过去坠入了对你的爱河中。”这句话像牙膏一样挤了出来。

类似的告白盖勒特听过许多次（甚至包括更有诗意的），从许多连名字和样貌都记不清的女人们口中或脑海中听到或看到的（甚至还包括个别几个男的）。但是这些表达爱情或者求婚的话语对金发恶棍来说，仅仅是满足他片刻虚荣心的锦上添花罢了。至于回答，他总是千篇一律——他只能像爱妹妹一样爱这些可怜的小姑娘们……要知道盖勒特压根就没有什么妹妹。如果非要说有，那只能把那些自称是他妹妹、经常围着他莺歌燕舞的风骚交际花们算在内了。

只有对阿不思的这番告白，他的答复是与众不同的。

“过去？很好，过去！对……我知道。但那不是你同意的原因，你说过要和我重塑这个世界，你还说那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你甚至还答应要把——”

就在这时，女服务生给盖勒特端来一杯茶，打断了两人僵硬的凝视。等服务生走后，盖勒特看看周围用餐的麻瓜们，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你闻到了么？一股腐烂的恶臭……为了这些不值得的廉价生物——这些麻瓜们，你真的打算背叛自己的同类么？告诉你吧，有你没你，我都将焚毁他们的世界，阿不思。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法阻止我。”

阿不思看了他片刻，终于开口了：“你是否还记得，那年咱们两个在布莱顿集市的时候，你告诉我——麻瓜和巫师，其实没有任何不同。①”

这回轮到盖勒特愕然了，多年前他随口而出的话，阿不思居然牢记在心。看这个样子，他会记住一辈子。盖勒特不是不承认他确实说过‘麻瓜和巫师完全没有不同’这句话，只是沧海桑田过去，如今的黑巫师格林德沃哪里还有少年时的影子？世人皆知格林德沃会挑起巫师和麻瓜的战争，他的立足点就是激发巫师们那点可怜的优越感为己所用。看来能懂自己的也只有面前这个男人了，他还记得小盖勒特内心深处那份秘密的执着——巫师和麻瓜是平等的。

小魔王突然感到有些发慌，他要躲避，不然会自乱阵脚，哪怕去一下洗手间清醒一下也行。

“好好享受你的茶吧！”

盖勒特站起身就走，只听阿不思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站住。”

金发小子转过脸，看见对方正用眼色瞟向血盟：“你忘了东西。”

盖勒特鼻腔中微微哼了一声，他一站起身就清醒了。于是他移动步伐，缓缓转到阿不思的身后。用近在咫尺的耳语低声问：“看来你这圣人是不肯接受我卑微的灵魂了？”

“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实在还不起。”阿不思毫无惧色的眼睛盯着前方，目光锐利，对颈后恶魔的低语不为所动。

“我最最亲爱的阿不思，我不要你还……我从你的眼神中就看得出，你不光是那该死的‘过去’，还有‘现在’‘将来’都在爱我的进行时中。哦，天呐，这些年的禁欲生活把你坑苦了吧？都怪我当年实在是太自私了……考虑到这，我真的恨不得马上就补偿你——”

“你要什么？”阿不思微微侧过脑袋，他没有看假装成小羊羔的盖勒特，似乎是想给对方一点自尊的空间。“作为一个倒卖黑魔法军火的奸商，无利不起早，你肯定不会白白奉献自己？你处心积虑地叫我来，想要的是什么？缺钱花了么？”

盖勒特万万没想到阿不思会把这三俗的问题问得这么直接，但是箭在弦上也只能发了。于是他大着胆子把自己的下巴垫在对方的肩上（这个动作方便阿不思回头吻他），同时眨巴着大眼睛，做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一杯诱人的焦糖香草冰奶油。令盖勒特心花怒放的是，阿不思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

好哇，果然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在美国的大街小巷上也看到了我的通缉令，皮奎里那抠门的老处女只给我定了五千卓锅的悬赏金。但我至少在美国还值这些钱……宝贝，你知道我的钱都在欧洲的古灵阁里，现在在美国周转不开。我不要多，就要那五千个金卓锅就行。血盟就是我的抵押品，在爱情上你绝不会做一桩亏本的买卖。如果你还不相信，或者觉得不够，就把我也要了去吧……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拿去吧，都抢走吧！”

这番话说得那么动情，连金发小子本人听起来都感到吃惊。他觉得自己就像踩着刀口过万丈深渊。

阿不思转过头盯着盖勒特的眼睛看，看得金发小子老大的不自在。他们的唇离得很近，但始终没有碰到。只见这位格兰芬多的院长脸上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很快他的神态变得安详了。

“原来你找我是为了这个。”阿不思微笑着点点头，“——亲爱的，我没有钱。”

摧残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独独借钱可以把最美好的东西连根拔起。但是对脸已经红到发根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来说，更糟糕的羞辱还在后面。

“——你不值五千个金卓锅。”

一时间，盖勒特压根就没听懂阿不思这是在说什么，他完全不能适应这种可怕的角色转换。这个红头发的家伙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盒，直接用牙从里面叼出一支烟。没有魔杖，也没有麻瓜的火柴，香烟自动点火。这一连串的动作很散漫无礼，不像盖勒特记忆中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一缕岚雾飘散开，灰烬落在盖勒特价值不菲的衣服和金发上。

“你说什么？你说你没钱？”盖勒特腾地站直了身体，他两眼喷吐着火焰，胸腔如风箱般呼呼作响。“我都在杂志上看见了，你有桑托斯和刘捐给你的学术基金二十万呢！”

“提到钱时你的眼睛真的特别亮，你知道么？”阿不思修长的手指夹起烟，直接对着盖勒特勃然变色的脸比划着，“不错，我是收到了二十万，但那些钱在昨晚已经通过美国的古灵阁银行全额转账给英国霍格沃茨的账户了。如果你昨晚提出你这有趣的建议，我大概还会考虑借五千个金卓锅给你。可是现在，我没有。”

“你没钱？你没钱？”盖勒特整个人都开始失控，漂亮的金发也开始散乱了。“我的小野汉子，你说你没钱？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吮我的手指尖么？你从哪来，给我滚回哪里去！”

“你冷静点。”阿不思轻声说，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邪恶光芒。不过此时的盖勒特已经气得浑身乱战，哪里还能察觉这些异常？

“瞧你可笑的德行，你在欧洲也算经手上亿金加隆的富家大亨，怎么在美国听到一个‘钱’字就吓得目瞪口呆？”阿不思此时的语调，让金发小子联想起了可鄙的犹太麻瓜奸商。“真有意思，我白送给你一个铜纳特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