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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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六十四回冈特老宅的废墟下

两名追踪者彼此惊喜地对视一眼，毫无疑问这是邓布利多留给他们的线索信息。非常聪明，隐形兽的血肉眼无法看见，只能通过涂了特殊显形药水的镜片才可以被发现。提贝卢斯赶紧顺着眼镜下的痕迹追踪而去，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现在他像一条警觉的猎犬似的东嗅西闻，福克斯紧紧跟在后面。

“还发现什么了？”福克斯问道，他的神情显得很焦虑。

“成年男子的脚印……这一组比较小，应该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巫。他的脚步很轻，也许是因为心惊胆战……同样是他也有沉重的脚步，可能是负重前行，比如手里抱着婴儿体重的东西。这男人的脚印已经有些模糊，因此时间比较久了，落在这里大约在一年前。还有一组脚印，穿的是园丁的靴子，因为鞋底沾有里德尔府草坪上独有的草籽和泥土……拐杖敲击的痕迹，是个老年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那个失踪的老园丁弗兰克·布莱斯的足迹……这一组就很明显了，是邓布利多的足迹，也只有他会穿这种款式独特的高跟靴子。足迹很新鲜，应该是最近几日内的。还有这——”

提贝卢斯突然不说了，他身后的福克斯也僵在当场。因为现在凭肉眼就可以看到有宽阔的痕迹出现在朽烂的地板上，而且毫无疑问那是某种宽阔的爬行动物滑行过厚厚灰尘时所留下的纪念。

两个追踪者硬着胆闯入了二层的阁楼，这是被楼梯上打破的木门封堵过的密室，鲜为人知。五十年前的提贝卢斯在里德尔府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潮湿荒凉的房间存在过。壁炉里是早已冷却的灰烬，但是没有凝固，看来至少有一年没生过火了。一把华贵宽大、但是款式已经过时很久的扶手椅就在壁炉边孤零零地杵着，上面的软垫都已经下陷。

提贝卢斯低头凝视着那把椅子，他仿佛能看见有一双红眼睛的怪物坐在那里，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但是现在，椅子彻底空着，上面的灰尘证明它很久没有人坐过了。就在这时，提贝卢斯感觉到福克斯的手指在敲自己的后背，于是他心下一沉，明白这凤凰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房间的一角果然盘踞着一坨乍一看像是团旧衣服的东西，不仔细看恐怕都不会被注意到。但是魔杖的亮光照到那东西上时，提贝卢斯开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那根本不是什么衣服，它有着爬行动物特有的鳞片荧光，质地较硬——

那是蜕下来的一层蛇皮！

提贝卢斯赶紧上前用魔杖把那玩意挑起来，这一看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大错特错。那根本不是什么蛇皮，而是一张……

人皮？

它就像是从一个筋肉裸露的婴儿身上脱落下的皮肤，血管和肌腱的纹路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出人类肋骨的凸起。细弱的四肢部分就像揉皱的塑料手套般软绵绵的，但是坚硬的鳞片却覆盖其上。眼睛部位是两个黑乎乎的大窟窿，嘴巴是一道像是要笑的裂缝，样子极其丑恶。

面对这张半蛇半人的皮肤，福克斯面如死灰，好想回忆起什么令他恶心的东西。接着他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然后就对着壁炉干呕起来，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了个干净。最后还是提贝卢斯扶着他坐到扶手椅子上暂歇，福克斯一屁股坐倒在一年前汤姆·里德尔坐过的位置上。

“那不是纳吉尼蜕掉的蛇皮，我记得她胸前有个N字母，但这张没有。”提贝卢斯阴郁地说，“麻瓜警察没有发现这个房间，不然不会对一张人皮置之不理，他们会把老弗兰克的失踪列为变态凶案。”

“你竟然还认为那是人皮？”福克斯不可置信地吼道，他的牙捉对地格格直响。“那是伏地魔恢复肉身前蜕下来的、属于皮行者的皮肤。我想他现在已经具备了冷血动物的生理构造，像蛇一样一年会蜕皮两三次，说不定他还像只蟾蜍似的会冬眠呢！三强争霸赛那年，哈利·波特总是梦见逐渐强壮的伏地魔在这个房间里鬼鬼祟祟地待着，现在我们总算明白那恶棍在干什么了！他正在逐渐变成一条真正的蛇……一个走火入魔的阿尼玛格斯，会慢慢忘记自己做为人的感觉，渐渐地丧失人性，回归到荒蛮的兽性中去……幸亏我在邓布利多的变形术讲座上没有全在打瞌睡。烧了它吧，提贝卢斯，我看见那东西就恶心！”

一团火焰燃起，伏地魔留下的那张半人半蛇的蜕皮在火苗吞噬下嘶嘶作响。几秒钟后，它就化作一支怪叫的火把，无数条金蛇在外焰狂舞。由于蜕皮干燥且缺乏水分，它很快就燃烧殆尽，地板上只剩一滩令人作呕的、带着焦糊味的黏脂，徐徐冒着白烟。

提贝卢斯推开窗户，想让这股闷人的味道散去。与此同时，他把目光投向离里德尔府不太远的一片漫路荒藤的树林，那正是冈特老宅所在的位置——邓布利多指示的方向。

很多年前，提贝卢斯的侄子鲍勃·奥格登曾到那里处理莫芬·冈特的麻瓜伤害案，关于这件事的记忆现在已经静静沉睡在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的冥想盆里。

不过这一看不打紧，提贝卢斯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胶住了。冈特老宅现在已经破败成一片萧索的废墟，在枝繁叶茂中已经辨不清轮廓。但是在这漆黑的深夜中，两股诡异的萤火在老宅所在的位置明明灭灭，就像欣克庞克脚下的提灯在闪烁，诱惑着人走进万劫不复的沼泽。

“福克斯，你快过来！”提贝卢斯吼叫着把凤凰拖到窗边，“看那里！”

“什么？你让我看什么？”福克斯茫然地说。

提贝卢斯又望向冈特老宅的方向，可这次废墟已经一片漆黑，刚才他所看见的两股火苗消隐无踪，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似的。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提贝卢斯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我们去冈特老宅！”他厉声说，不等凤凰作出任何表示，提贝卢斯就拉着福克斯幻影移形了。

人迹萧疏的冈特老宅房顶完全塌陷，断砖破瓦掩映着污秽不堪的碎窗户。里间苔藓盈庭，漆黑得如同老鼠洞。半个世纪前提贝卢斯经过这些歪梁折柱时并没有冒险深入查看，因为摄念师的直觉告诉他这是自寻死路。他真想不通阿不思为什么会孤凄一人在这片恐怖地带辛苦行进。但事到如今已经不容他和福克斯选择，因为邓布利多毫无疑问就是在冈特老宅附近失踪的。

跨进那深不可测的地洞仍旧是让人为难的，因为茅椽蓬牖的废墟已经脏乱地难以置信。爬满毒蘑菇的朽烂门板上，那条死蛇蛇皮已经像附生在上面的木乃伊般凝滞不动，毒牙早就不知所踪。福克斯硬着头皮往藤缠葛绕的地洞里跨的时候，提贝卢斯还在四处张望，寻找刚才自己看见的两道诡异的光亮。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看见的可能是格林德沃系在头上的两根蜡烛光芒。但是等自己赶来后，除了草枭聒聒之声，连个人影儿都没发现，于是提贝卢斯又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墓地里常见的磷火儿。

等他顺着地洞跨到呆站着的凤凰身边时，提贝卢斯转眼就把烛光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他原以为老宅废墟里肯定是破烂的木板和遗弃的家具，但是在冈特一家死去后，自然的生灵现在在这鲜见人影儿的地方安了家。到处都是纵横的荆棘和荨麻，蝮虫横行，地穴中间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一片规模不可预知的地下森林。屋顶早已被厚重馥郁的枝叶遮蔽地严严实实，黑漆漆地不分日月斗星，其间耗子似的吱吱磕牙声令人毛骨悚然。魔杖的光亮朝两个闯入者的上方照过去，只见有数不清的蝙蝠倒挂在绿叶阴森的枝干上，抱着树木的果实疯狂吸吮。

“你见过这种古怪的果子么？”福克斯正弯腰仔细查看砸在地上的一颗半腐烂的果实，它活像是伏地魔的眼球红通通摇摇欲烂，让人顿生鄙贱嫌恶。提贝卢斯的魔杖凑过去，果实红色的浆液溅满地面，看上去很像是血迹。

提贝卢斯又戴上防妖眼镜，心里就像被周围的荆棘猛抽了一下似的。地面随处可见的艳丽果汁泛着淡淡的绿光，一见便知有毒，因为不少地方长出血色的毒草就可以证明。这一片狼藉昭示着曾经有一场能量巨大的风暴席卷而过，但那是什么样的魔法，现在还不得而知。

这些碍事的痕迹遮去了隐形兽血可能留下的信号，他和福克斯如同深陷进一处地图被涂鸦盖满的迷宫之城，进退两难。为了避免迷路，他们在尝试深入这片密林的同时，提贝卢斯在经过的树木枝干上不断画出橙黄色的火焰标记。漆黑的树林十分茂密，连福克斯这种擅长在林间附葛攀藤的神奇生物都好几次被朽烂的树根绊倒在地。

“奇怪，就我所知小汉格顿这片区域还是很干燥的，怎么会滋养出这么一大片果实多汁的密林来？”福克斯若有所思，“即便是伏地魔的魔法也不可能支撑这么多年养护森林，他一定把水源引到了这附近。”

“你说的一点没错。”跟在凤凰身后的提贝卢斯阴郁地说，他还在仔细查看附近有没有邓布利多留下的标记。“自打进到老宅里，我就开始间或听见潺湲水声，就像是这附近有瀑布一样。”

“真的？”福克斯满腹狐疑，他忙着把自己的弓箭掏出来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我怎么没有听见水声……今晚你总能看见和听见我发现不了的东西——哇啊！”

凤凰所言并不完全正确，有些东西是他和提贝卢斯都能看见的。现在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棵粗壮地不得了的巨树，看样子这片地下森林的大部分枝叶都来自这棵看上去足有几千岁的庞然大物。这老树显然是后来出现的，因为麻瓜的地图没有标记它，当年鲍勃·奥格登来冈特老宅探访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这棵树，自然不提后来者提贝卢斯了。

这棵树看上去并不是健康的样子，很多枝干都断裂了，伤处很新，像是近两日出现的。大片的藤条倒卧东西，树下的土地被血色的浆果浸染得发黑。以老树为中心，触目惊心的黑雾在枝叶间迷散开去，如同雾都伦敦上空弥久不散的烟云，裹狭着垂垂欲落的酸雨压在闯入者的心头。

提贝卢斯望着自己目光所及之处，他的魔杖几乎都掉到了地上。失望像飓风般将他灵魂中的一切统统搅碎又连根拔起，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

福克斯已经先他一步朝树干一侧猛扑过去，他的手指近乎插进了龟裂的树皮之中。凤凰的精神已经和他的肉体一样瘫倒在地，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摧毁了。

两个探险家几乎在同一时刻，在蒿蓁满径间看见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天呐，他死了！”福克斯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恐怖叫喊，那声音活像绳套绞住了提贝卢斯的脖子，绳结越收越紧，他每个毛孔都渗出冷汗来。

他们所看见的阿不思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他就像一尊猛风吹裂的木雕般嵌进树干之间，与这棵怪树融为一体，胸部以下已经完全隐没于树皮里，仿佛被大雨淋坏成泥。

阿不思此刻就和千年前的巫师先贤梅林一样，被魔法锁进了橡树之中！只见他头发和胡子都变成了丛生的薜萝和碧绿的莎草，皮肤上也是斑斑驳驳的苔藓，好像在这里生根发芽了一般。

这他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对福克斯的呼唤毫无反应，宛如睡着了。福克斯竭力想把主人从树皮之间挖出来，可是凤凰抓住对方的肩膀一使劲，阿不思关节处竟像干裂的土块般支离破碎了。

“别乱动，永生灵魂的触碰会加速入梦者肉身的毁损。”提贝卢斯上前一把拉开几乎捶胸暴跳的福克斯，同时他自己小心翼翼用手翻开阿不思的一只眼皮，只见那颗蓝宝石般闪烁的瞳仁正在疯狂乱窜，如同竞技场上连环相撞的赛车。

“你看的他的眼睛，福克斯。”提贝卢斯凝重地说，“阿不思没有死，他只是陷入了某种未知世界的梦境中去了。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三天了，但我们不知道他是怎样入梦以及在梦中走过了多少岁月……情况有点不妙，如果阿不思不能够自主醒来，他就会在永恒中继续沉沦下去，肉身就会像你刚才碰过一样化灰——正如被薇薇安锁进橡树的梅林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地这么详细？”福克斯惊恐得问，一想到阿不思会和梅林同样下场，凤凰的三魂六魄都炸成了烟。

“这些都写在卡珊德拉·瓦布拉斯基的《解梦指南》最后一章里，当然我很怀疑这世上有几个人有兴趣把《解梦指南》看到最后一章。我之所以对这部分印象深刻，那是因为前不久我在帮格林德沃检查他背书的情况，他给我反复背诵的，就是《解梦指南》描述入梦魔法的内容。”

“格林德沃现在居然还背书？”福克斯明显对一个把牢底坐穿的囚徒有这般求知欲感到不可置信。

“近些年他的怪异行为可不仅仅是背书这么简单……”提贝卢斯阴沉地回答，“你知道他的金色飞贼里有海量藏书，他在坐牢的这些年一直孜孜不倦地学习……格林德沃有着超乎常人脑容量的疯狂大脑，我简直怀疑他本人有不止一个脑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天才，能把浩如烟海的魔法著作和麻瓜文献都背下来。就在大上个月，我帮着他检查背书成果，整整一套《大英百科全书》从字母A到Z所有的词条内容，格林德沃都背得滚瓜烂熟；《解梦指南》枯燥透顶，他居然也背得分毫不差。格林德沃本人的头脑就是个霍格沃茨图书馆，甚至不如说就是麻瓜最先进的电子计算机！”

听了这番话，福克斯呆若木鸡。显然他也意识到，盖勒特如此不同寻常的记忆力并不是什么值得替他高兴的事情……凤凰和纽蒙迦德典狱长的想法完全相同，格林德沃可能正处在近乎完全疯狂的边缘，他的绝世才能愈发令人恐惧。

“如果是这样，格林德沃背下《解梦指南》肯定有他的用意。“凤凰眼里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望着阿不思那张死灰般僵硬的脸，嘴唇都开始痉挛。”他是预言家，或许他早就意识到邓布利多会遭遇入梦的横祸。格林德沃在里德尔府的失踪，可能也与入梦有关。让目标陷入诡异的梦境中不再醒来这种杀戮方式，和千年前回魂石的制造者卡德摩斯·佩弗利尔的风格极其相似……难道？”

福克斯不敢相信地瞪着提贝卢斯的脸，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傻了。

“邓布利多可能找到了卡德摩斯的回魂石——”

“但是你别忘了我们一致认为这片地区是伏地魔埋藏魂器的地方，阿不思来到冈特老宅的目的也是为了找到魂器那劳什子，不是神话传说里的什么法宝！你难道要说阿不思是为了探险游玩才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中么？福克斯，你别忘了汤姆·里德尔现在正在英格兰兴风作浪，随时都有可能把我们置于死地！”

福克斯不说话了，他看得出提贝卢斯生气了，于是他见好就收，决定不再提起回魂石的事情。同时凤凰也略带委屈地想道，如果换成盖勒特听到这番关于死亡圣器的话，说不定会兴奋呢。当然现在形势危急，想办法救人才是要紧的。

“我们不要乱碰阿不思的身体，他的肉身现在很脆弱，因为其精神和灵魂已经不知道在多远的地方了。唉，真见鬼，要是格林德沃在我们身边就好了！给入梦者解梦可不是西比尔·特里劳妮之流能办到的，没有强悍的大脑封闭术，解梦者很可能也会深陷梦境中不再醒来。事到临头，我到哪里去找本事过硬的大脑封闭术师呢？”

“我倒有个人选，不知行不行得通……”福克斯的语气开始变得怪异。

“谁？”提贝卢斯马上问，“信得过么？”

“邓布利多相信的人，往往别人都不相信。”福克斯慢悠悠地说，他的语气越发古怪了。“霍格沃茨有个教魔药学的年轻男人，去年圣诞期间曾经被邓布利多指派教哈利·波特大脑封闭术。从这件事可以推断出两点，这个叫斯内普的男人深得邓布利多信任，以及他深谙大脑封闭术这门技艺，不然邓布利多不会指派他……但我可不知道解梦这种事情这个年轻人到底行不行。”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拿这个叫斯内普的小子赌一把了。”提贝卢斯焦虑地看了一眼怀表，“走吧，福克斯，你现在就走，回霍格沃茨去把这个精通大脑封闭术的家伙带到冈特老宅来！尽量快吧，霍格沃茨离这里可不算近啊。”

“那你怎么办？”福克斯飞快站起身，他金红色的翅膀猛地展开，带出一道金光。

“我留在这里陪着阿不思，顺便找找格林德沃这家伙到底蹿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如果能找到他，估计也不用等不知几时才能到的斯内普了。”

“好吧，那你多加小心。”福克斯怏怏不快地说，他真不愿意就此和提贝卢斯分开。就这样别离总会给人带来不祥之感，但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福克斯只能最后看了阿不思和提贝卢斯一眼，然后循着那些橙黄色火苗的标记飞出这片地下森林，直扑黑暗无星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