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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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六十三回里德尔府的意外事件

还未等提贝卢斯说出一个字，他甚至连动都没来得及动一下，一道耀眼刺目的杀戮咒就在刹那之间贯穿了他的胸口。他震惊地望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如同打碎的镜子般反射出瘆人的绿光，雪银色的长发也化作一股白浪狂乱地飞舞。提贝卢斯什么也没说，只是瞪眼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异色瞳。这双令人恐惧的眼睛里只有陌生的凶光，瞳孔已经收缩如细小的针眼。

提贝卢斯化作打碎的月光撒落满地，一闪一闪的，如晶莹的水滴。

盖勒特直挺挺地站着，他手中魔杖杖尖的艳绿色余光还未散去，在周围留下道道令人眩晕的绿影，衬得屋里的夜色更深了。飞扬的碎玻璃片划断了黑色的发带，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顺着肩膀流淌。他的脸被飞溅而起的尖锐颗粒刮伤，血逐渐洇开，在暗嗄的黑暗中带出淡淡的铁腥。在他脚下，是一堆反射着死光的碎镜片，而提贝卢斯早已不见踪影。

刚才他用杀戮咒击碎的，只是一个存在于镜子里的幻影。

早在点燃脑袋两边的蜡烛后，盖勒特就不知不觉踩中了自己被烛光照出的影子，从此踏入进一个逼真的异次元空间中。

岁月的流逝并未削减盖勒特·格林德沃敏锐的观察力，他发现里德尔府墙上的镜子映照不出身边提贝卢斯的影像后，就知道自己与真正的纽蒙迦德典狱长失去了联系。他现在所在之处并不是里德尔府，而是与之一模一样的、由异常黑魔法复制出来的另一个平行宇宙——

莫佳娜的海市蜃楼。

他孤零零一个人站着，如同辨不清道路的旅行者，迷失在时空交错的黑暗诡局之中。

踏进里德尔府后不消片刻，盖勒特就发现了阿不思·邓布利多曾到此一游的迹象。躺在楼梯上的那两根白蜡烛表面雕刻着霍格沃茨专用的纹样，烛芯崭新，证明了它们正是几天前失落在这里的。一个神通广大的巫师怎么会点蜡烛照明？再不济也会使用老弗兰克·布莱斯失落的手电筒啊。盖勒特很快就得出结论，阿不思拿出蜡烛的目的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营造催眠氛围，以便进入到梦境魔法中。

这类梦境魔法其实和海市蜃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连麻瓜也曾尝试用点蜡烛催眠的方式探索平行空间的秘密。但即便是手段最高明的巫师或者麻瓜科学家，也未能完全了解异次元空间的运行规律。

遗落的蜡烛并未点燃，看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耽搁了邓布利多。于是盖勒特抱着试探的心理做了阿不思没有完成的事情，期望能够找到肉眼无法察觉的线索。

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小汉格顿的失踪之谜，盖勒特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那个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在这片危险地带蛮干的老冤家，极有可能是深陷进魔法梦境中度过了这段流逝的时间，至今未能醒来，也就没能从平行宇宙中回来。日历已经撕掉了三日，但是阿不思所在的梦境世界很有可能过了三年甚至三百年……

麻瓜作家笔下卖火柴的少女就是点燃火光后不知不觉进入了催眠状态，看到了她灵魂深处的渴望……最终她和回魂石的制造者卡德摩斯·佩弗利尔一样，在被梦境困扰却无法醒来的情况下，被死神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想到这里，盖勒特不禁浑身发冷。先知特有的直觉袭上脑海，他怀疑自己的老冤家不会有卖火柴的少女那般好运，可以死得毫无痛苦。阿不思对汤姆·里德尔在这片地区埋藏秘密的第六感深信不疑，现在连盖勒特自己也开始相信，伏地魔的魂器之一，就在里德尔府附近。

盖勒特不得不承认，里德尔的魂器比自己所以为的要恐怖诡异得多。眼下他所处的困境，绝不是阿不思在来信中提到的那本魂器日记本所能造成的影响力。盖勒特还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现在所面对的，恐怕是里德尔所有魂器中最强大的一个。

他甚至都没看见那鬼东西的影子，就已经受到黑魔法影响，陷入了催眠状态，进入了不知如何醒来的、逼真而可怕的梦魇中。随他同来的凤凰福克斯和提贝卢斯·奥格登，此时此刻也不知身在何方，生死不明。

盖勒特必须先找到杳无音信的阿不思，能做到这一点的，既不是凤凰福克斯也不是提贝卢斯·奥格登，只能是已经入梦的自己。

因为他——盖勒特·格林德沃，掌握着世界上最强悍的大脑封闭术，足以抵抗任何干扰视听的魅惑魔法。没错，在白兀鹫死后，他有信心这么认为。

他刚刚想到这里，脚下那些残破的镜子碎片就化作晶亮的齑粉向四面八方散射出去，如同洒满夜空的星斗。里德尔府摇摇欲塌的破败建筑渐次分崩离析，如同遭遇一场不可逆转的强烈地震。盖勒特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支撑也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崩溃。

他跌了下去，跌进了永无止境的黑夜。甚至连一声惊叹都来不及发出，盖勒特全部的声音就已经卡在了喉咙里。这番痛苦烧灼的感觉像极了庭审那年自己喝下毒芹汁的状况……

海妖之声，已经与盖勒特永别有五十年之久了。

他持续不断地下落，如同坠下被闪电击中的塔楼，即将在坚硬的地面上溅起飞射的血泊。

在失重的过程中，盖勒特听见了纷繁冗杂的噪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贯穿于他整个人生各个阶段的声音乱哄哄地响着。他两臂茫然地伸着，想抓住什么好稳住自己下坠的身体，但是握在手中的，只有看不见的虚无。

梅林啊，我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此时的盖勒特还没有察觉，他四散飘舞的白发正在极速缩短，并以难以置信的快节奏重新绽放出熟悉的黄金色。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轻盈，肌肉的力量复苏了青春，岁月的痕迹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的脸庞和四肢。

盖勒特看见了那个金发的男孩，他看见了过往的一切！无数荒谬重叠的画面染上了记忆的血色，毫不留情地将盖勒特·格林德沃灵魂深处的伤疤撕扯开来，重新纠缠交错着剪贴在他颤抖的睫毛前，如同不断上演的绝望歌剧，妄图攫住他脆弱的精神。

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上，一个抱着行窃战果的金发小叫花子在失主们的追打声中慌不择路，被突然而至的马车撞倒在无情的轮下，他被碾爆的肺脏和滚落的苹果一起被追逐者践踏成泥……

到处都是飞机轰炸的巨响，金发男童慌乱地奔跑，想逃回自家出租屋地下的防空洞中；但就在离门口剩一步远的地方，整整一梭子子弹扫进了他的后背，男童的脊梁骨都被炸出体外，他倒在自家门槛之前就已经断气……

金发男孩躲在衣柜的缝隙后窥视着母亲与嫖客们媾和的场景大气也不敢出，不料他踩空了凳子摔到了地上，下一秒钟就被粗壮的胳膊提出来左右开弓地挨耳光；他眼前巴掌的黑影儿乱舞，如同成团飘逐的摄魂怪久久不散……

噗通！哗啦啦啦——

盖勒特终于跌进了冰冷的深潭之中，溅起了很高的浪花。凉气卷过收缩的肺腑，他像急于换气的海豚猛地钻出水面，水珠顺着金发不断往下滴。盖勒特静静悬浮了一会儿，直到他可以在逐渐平静的水面上看清自己的倒影。在这幽深恐怖的梦境中，他恢复了年轻时代的面容。只不过眼前的盖勒特并不英俊潇洒，他的嘴唇冻得青紫，眼底是死气沉沉的麻木表情。

足够让童年时期的小盖勒特吓破胆的恐怖场景，对此时此刻早已看惯世间风云的格林德沃毫无触动。他冷漠地注视着自己幼小的幻影过早地枯萎、腐烂，被毒汁侵蚀地发黑，最终在血腥中凋零……然后他尝试着活动身体，确认自己并没有因为坠入深潭而严重受伤后，就用嘴巴叼住那根花楸木魔杖，开始往岸边游去。

盖勒特·格林德沃曾经沧海，见惯了各种复杂危险的魔法。眼下所处的梦境宛如真实，他知道某种近在咫尺的恐怖力量在挖掘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制造出更加夸张而恐怖的幻觉，妄图把自己逼疯。

你充其量只是一个摄魂怪的水平么？

想到这里，盖勒特优雅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冷峻的微笑。他已经用最强悍的大脑封闭术牢牢锁住自己的精神，刚才那些不断重复的、幼年的格林德沃连续惨死的影像也就消失不见了。

汤姆·里德尔，你想跟我玩一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到处都没有他的影子，楼上楼下都喊遍了！真不敢相信，我们本来是寻找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现在居然变成找盖勒特·格林德沃了！”

“好了……好了……福克斯，你不要大声嚷嚷，留在我身边吧……我想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分开。”

“你怎么了，提贝卢斯？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么？”

提贝卢斯的状态确实令人担忧，大约十来分钟前他还精神抖擞地给跟在自己身后的格林德沃讲述里德尔府那个麻瓜园丁的情况。听众虽一言不发，但是其稳重的呼吸声一直跟在提贝卢斯的颈后。直到他意识到身后亮起不正常的烛光才猛地一回头，格林德沃已然不见踪影。偌大的里德尔府只剩下提贝卢斯自己和一只在窗边查看痕迹的凤凰探头探脑。

几秒钟前格林德沃还在自己身后，怎么会忽然不见了？

面对这一令人迷惑不解的突发状况，凤凰福克斯明显是发了慌。他在黑乎乎的宅邸里飞上飞下，跑遍每一个破败的房间中可能藏身的地方，四处寻找盖勒特并不断呼喊对方的名字。沉睡多年的蝙蝠被惊醒，扑扇翅膀的声音响遍每一个满是灰尘的角落。起先提贝卢斯也跟着寻找，查看这栋房子的内壁夹层，但是他们一无所获。厚重的阴影爬上提贝卢斯的眼睛，他的年纪已经经不起精神上的严重打击和过度劳累了。最终他不得不坐到里德尔府会客室里一张老旧的扶手躺椅上歇息以免倒在地上，看着疯狂无比的凤凰把脑袋伸进每个窟窿寻找那此刻生死不明的格林德沃。

最终福克斯精神恍惚地回到提贝卢斯身边，他们用行将就木的老人般的死灰目光望着彼此。凤凰已经筋疲力尽，他跪倒在地，把脑袋埋进提贝卢斯的腿，身体都在遏制不住地颤抖。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提贝卢斯开口了，他声音低沉，但是十分冷静。“我们暂时歇一会儿，等体力和精神恢复一点儿了，就继续搜索。”

“我真不该来纽蒙迦德找他。”福克斯痛苦难当的声音从提贝卢斯腿间传来，“本来叹息一桩不幸的失踪事件，现在却是两桩了。”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提贝卢斯疲惫地按着自己的睛明穴，“格林德沃如果幻影移形，我们总该听见声音的。他肯定没有幻影移形，因此不可能走得太远。同时我也想不通什么人会在劫持格林德沃的同时不把你我这两个碍事的给干掉……所以我想他大概是因为某些来不及说明的原因突然走掉了，我们的担心可能根本就是捕风捉影。”

福克斯知道提贝卢斯是想安慰自己，因此没有说出会让彼此情绪变得更糟的设想。偏偏祸不单行，福克斯感觉到提贝卢斯抚摸自己的那只手变得不正常地滚烫，难道在这节骨眼上自己唯一的倚靠又病倒了？

“我没有生病。”提贝卢斯语调平静，他毫不费力就读取了凤凰的想法。“对摄念师来说，精神刺激会促使感知直觉灵敏度上升，体温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升高……现在没有外人，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既然不在，那么这件事可能只能对你讲了……”

福克斯抬起头，他凝视着提贝卢斯近乎扭曲的痛苦脸庞，心中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现在还有什么坏消息涌向自己。

“就在刚才格林德沃不见了开始，我脑海中就有细小的声音在回荡。现在它已经越来越响，这声音我很熟悉，但我已经超过半个世纪没有听见过了……我以为这歌声已经绝迹，那年在格林德沃的庭审上，它已经被我的毒芹汁杀死了。可现在，那诡异的歌声就在我脑海里时断时续，搅扰并尝试侵占我的精神。”

“海妖之声？！”福克斯惊讶不已，“怎么可能，盖勒特的声带已经毁损地不能再唱那种带魔法的歌吟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啊！你怎会听见——”

“说真的，我倒并不认为格林德沃瞒着我们修复了声带。”提贝卢斯若有所思地说，“那歌吟有着夺魂咒的力量。你知道，我的大脑封闭术并不是很强，因此可能会遭受来路不明的夺魂咒袭击。如果我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惊讶，我只是趁现在自己还明白，给你提个醒儿。某种近在咫尺的东西……某种黑魔法正在冥冥中试图控制我的思想，并翻出沉淀在我心底的一些不堪的记忆。杀灭格林德沃的海妖之声，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道疤。那股不怀好意的力量想用那歌声的余韵折磨我的灵魂，干扰我的视听——”

提贝卢斯站了起来，他在凤凰的搀扶下继续徒劳的搜索。就在他们经过通往二楼的另一道窄楼梯前的缓步台时，提贝卢斯突然站住了。

“奇怪，那扇门怎么被凿开了？”他喃喃道，接着迅速顺着楼梯上去，停在一扇像是临时装修上的破木门前。大约半个世纪前，提贝卢斯孤身一人来里德尔府查看伏地魔是否还有在世的亲属，他清楚地记得这段楼梯被一扇明显是后来搭建的木门堵住。

但是现在，那扇门破了一个黑皴皴的大窟窿，像是被又粗又壮的攻城槌击穿了一般。

“这些断口还很新，只出现了部分磨损。”提贝卢斯点亮魔杖，小心查看那个窟窿周围的木板断裂处。“看来这扇门被凿穿的时间距现在不会很久，顶多一年半载。”

“提贝卢斯，你看那是什么？”福克斯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不自然。

后者循着凤凰的目光朝窟窿深处望去，这一看不打紧，提贝卢斯简直能感觉到当初砸开这木门的攻城槌狠狠敲在自己的心房上。他赶紧伸出手去，把那躺在灰尘中的物件捡拾起来。

在魔杖光亮照耀下，他俩这下都看清楚了。

那是邓布利多的防妖眼镜，就是夹在《唱唱反调》杂志中五彩斑斓的赠品眼镜。令人担忧的是，它其中一个镜片已经碎了，像是被打人柳一拳击中似的。

提贝卢斯二话没说，自己直接戴上了眼镜。他小心调试着那枚完好镜片的反光角度，紧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破坏的木门后面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台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在防妖眼镜下才能闪现出荧光反应的脚印以及隐形兽血迹写成的字母——

“冈特老宅！”提贝卢斯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