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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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七十二回梦醒时分（下）

话音还未落地，只听见牢房里那些挂在残壁上的铁镣一条接一条地晃动起来，他们彼此碰撞的清脆响声无不在证明一股强悍的魔法正化作肉眼看不见的透明气流极速迫近。里德尔忽然凌空跃起，他在半空旋转做了几个空翻，刚才他站着的地方顷刻间就被炸成齑粉。

里德尔的鞋尖还没等碰到地面，福克斯就已经快如飞电地蹿到眼前。没人看清楚他手中的魔杖是什么样子，因为魔杖已经在最快的速度之内化作做一道锐利的绿光刃，并结结实实地插进里德尔的胸口。这股力量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刀锋切断心脏脉络时因为摩擦而应该产生的颤抖。毫无疑问，这出直插心脏的杀招是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犹如压抑在胸中十几年的怨恨突然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来，丝毫没有回转的可能。

这一刻的福克斯和里德尔距离很近，他们的目光短暂地交汇。突然间里德尔觉得眼前这双黑眼睛的神采有些熟悉，它们宛如两条空洞而漆黑的隧道，不带一点人情冷暖的光彩。

于是他冷冰冰地笑了，那副没有眉毛的嘴脸真是凶恶到极致。他知道眼前这张面皮之下的冷酷灵魂没胆量露出真面目……但是怨恨自己的人太多，里德尔并不操心对方是何许人也。他抬腿猛地一踢，将福克斯整个踹飞出十英尺远。

凤凰的后背撞在门框上又弹落在地，他勉强支撑着抬起头，只看见里德尔一把将插在胸口的绿光刃拔了出来，带出一股紫黑色的鲜血。

这个时候提贝卢斯已经扑了上去，他在魔咒的支撑下凌空跃起，里德尔猛地抬起头。只见提贝卢斯双膝砸在那蛇脸怪的肩膀上，紧接着他的臂肘像铁棒锤般恶狠狠地抡过里德尔的脑壳。与此同时，福克斯的魔咒沿着地面如火焰鞭子般横甩过去，正好卷在里德尔的腿上。凤凰一声不吭，他两手都爆出青筋，只是使尽平生力气狠命一拉，血流满面的里德尔瞬间失去平衡，直溜溜地倒了下来。可他还没等碰着地面，就被福克斯凌空拖拽过去，并狠狠甩向支棱在残垣上的金属管断茬儿。

这一刹那真的是非常惊险，谁都没见过福克斯能使出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招。但是里德尔咬紧牙关将自己的身体猛地向上一挺，他的肢体刹那间就和蛇一样柔软，巧妙地躲过了金属断茬的戳刺以及坚硬石砖的撞击。不过接二连三的落于下风让这杂种气急败坏，他伸手抹了一把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提贝卢斯已经冲上去钳住他的后颈，各种恶咒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同时提贝卢斯坚挺有力的膝关节非常暴力地撞在里德尔腰腹侧。

但是对于身体十分柔韧的里德尔来说，此时无论来自魔法还是物理的攻击所产生的创伤都不能给他致命一击。即便是面对提贝卢斯和福克斯这种二对一的状况下，他还是灵活地跃上铁栏杆又转身作出不可思议的回旋踢，年轻力猛的程度如同身在五十年前。

他刚刚在幻音钢琴的魔音下受了重伤，眨眼之间就恢复得这么快，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三人混战成一团的时候，盖勒特已经爬到格兰芬多宝剑旁边并握住了剑柄。锋芒毕露的剑身上镌刻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名字，隐隐的蓝色寒光晃着他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剑刃上有剧毒。他听见自己腹腔中传来魂器戒指咯咯躁动的声音，又朝正打成一片的三个人看了看。

盖勒特露出了冷笑，如果格兰芬多宝剑可以杀死魂器，那么自己就可以一举干掉两个了：汤姆·里德尔的，以及莫德雷德的。只要自己死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跪在地上直起身，剑锋对准了自己的腹腔。盖勒特的手微微哆嗦着，他瞄准的是戒指魂器所在的位置，可他能够一击命中么？戒指那么小，如果没有刺中怎么办？

一个特别可怕的想法突然闪过了盖勒特的脑海。当年他还在参加麻瓜战争时，听说过日本神风特攻队，那是在二战末期受到极大争议的自杀式空中攻击队。组建神风特攻队的日本第二航空队司令官大西泷治郎在战败后选择了颇有其民族风格的残忍死法——切腹自尽。

且不管切腹这种事情有多残忍，但是有一点盖勒特是明白的，那就是切腹者不会即刻死去，反而还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挑出内脏。这一点对盖勒特来说至关重要，既然他已经替阿不思吞下了毒蛇，那么他完全有责任实行切腹，在最后有限的时间里把魂器戒指彻底毁灭。当然最后等待他的是非常惨烈的死法，不过这样也算尽到了义务。

尽管盖勒特作为巫师驰骋于魔法世界足有大半生，但是在他热血青年时代参与世界战争的经历却在他的骨髓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那种帝国军人的顽固和从容赴死的思想不论是否符合现在的普世价值观，却不能否认它至今依然流淌在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血液中。

于是盖勒特屏住呼吸擎起了剑。但是切腹这种事想想容易，实际办起来可就太难了。他举着剑，剑锋的寒光在犹豫中哆哆嗦嗦，怎么也无法落下来。周围不断传来尖叫和呻吟声，以及魔咒的爆炸和撞击声。最后盖勒特终于咬紧牙关闭上眼，猛地把心一横——

“不要！”一个嘶哑到力竭的呼喊贯穿了盖勒特的耳膜，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睁开了眼睛，鲜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紧接着他又狠狠地一用力！

盖勒特疼得眼前阵阵发黑，他低头看了看此刻被格兰芬多宝剑豁开的腹肌，甚至他已经做好了看到自己流泻一地的内脏后呕吐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从腹腔之中流出的不是淋漓的肠肺，而是无数闪耀跳动的火种滚落到地上。

腹腔中那条蛇已经在团团火苗中不断挣扎嘶喊，很快就化作乌有，只留下微微颤抖的指环。嵌在上面的回魂石在火焰烧灼中将死亡圣器的标志十分清晰地显露出来，那深深的沟槽如同流淌过滚烫的熔铅。

盖勒特觉得自己快要瘫倒了，这个时候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给他撕心裂肺的痛苦。事情根本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此时的自己无法按照原计划毁灭魂器了。现在他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沾满粘稠鲜血的格兰芬多宝剑在他手中剧烈地哆嗦着。或许人生走到这一步他才切身感到为什么日本切腹者需要一个帮助补刀的介错人，可现在自己怎么办呢？

他那双近乎涌出鲜血的眼睛映出了一个缓缓在面前站起来的影子……阿不思竟然站起来了！

不过阿不思此时的模样和盖勒特相比可能加更加瘆人恐怖，默默然侵蚀的痕迹遍布了他大半张脸，简直都快认不出来了。他脸上那副表情，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这个时候阿不思和盖勒特彼此互相瞪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快啊……快啊……阿不思……快点，求你了……我可受不了了……

阿不思跨前了一步，这个动作耗尽了他的全部毅力。靴子直接踩进了血泊之中，紧接着他那只还算完好的手伸过来，把在盖勒特手中不断颤抖的格兰芬多宝剑轻轻拿起。

这个时候阿不思只要用尽全力照着盖勒特的脖子猛地一回，凭着宝剑的锋利他依然可以在顷刻间把那颗金色的脑袋斩下来，从而结束彼此的痛苦。

盖勒特闭上眼，开始等待。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光线柔和的病房里。盖勒特花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才认出这里是纽蒙迦德监狱的专属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白鲜魔药的味道，盖勒特尝试着动弹一下，紧接着他的手摸到了此刻正伏在身边的脑袋。

“你醒了？”提贝卢斯·奥格登极为疲惫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他缓缓抬起头，盖勒特才发现提贝卢斯已经不是五十年前的精壮模样，而是满头华发、形容憔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盖勒特嘶哑着嗓子问，“阿不思呢？”

“他挺好的。”提贝卢斯直起身，魔杖往床头柜上一点，一大壶热茶和几块巧克力蛙就出现在那里。“再过两周霍格沃茨就要开学了，阿不思正忙着邀请一位退休的老同事重新加入霍格沃茨的教师团队。我们从冈特老宅回到纽蒙迦德已经度过大半个月时光了。你足足昏睡了十几天，把我和福克斯都吓坏了。幸好你的姐姐擅长治疗师的魔法，前阵子都是米姆寸步不离你的左右，不过她说你会好的，就是太累了，需要长时间卧床休息。”

什么？距离他们在冈特老宅的那场历险记都他妈过去大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怎么从自己的人生里不翼而飞了？盖勒特真是迷惑不解，接着他慢慢想起来自己拿着格兰芬多宝剑切腹的事情，于是赶紧掀开被子一看——

他的腹部光溜溜的，连疤痕都没有留下。盖勒特又看看当时被割伤的手心，那里的皮肤也完好无损。提贝卢斯似乎看出了盖勒特心之所想。

“放心，你的真身是在冈特老宅深处的密林里被凤凰福克斯找到的，当时你脑袋上还别着两根用于催眠的蜡烛。格兰芬多宝剑割伤的是你在魂器梦境中的身体，既然你的灵魂死里逃生，所以你的真身自然毫发无伤。”

“我为什么没有死？阿不思呢？”盖勒特皱着眉头问道，他坐直了身体，床头柜上的茶杯立刻飞过来等着他来啜饮。

“就知道你的阿不思，你难道就不关心我和福克斯的安危么？”提贝卢斯疲惫的语气略带不快，“我不光是你的典狱长，好歹还是你的姐夫呢！话说回来，我们所有人都要谢谢你。毕竟大家是依靠你才找到那个戒指魂器的……盖勒特，你放心，那枚戒指被毁掉了，里面的灵魂碎片也灰飞烟灭了。我想伏地魔的真身要是知道了，肯定心里很不痛快。属于他生命的一部分，已经被阿不思用格兰芬多宝剑销毁了。当然，你和他都受了重伤，幸好斯内普在，就是福克斯从霍格沃茨找来的那个擅长大脑封闭术的魔药教师。他似乎早有准备，经过好一番抢救，阿不思转危为安了。至于你这个幸运的家伙……”

提贝卢斯的目光落在盖勒特脸上，变得捉摸不定起来。“阿不思救了你，不过换我是他的话，肯定会让你在切腹的痛苦中再多受一会儿罪。他为了救你差一点儿把命都给丢了……这种蠢事他以前也没少干过，但我敢说这次绝对是邓布利多干的所有蠢事中最蠢的一次！”

盖勒特没有说话，他敏感地察觉到提贝卢斯似乎心里不太痛快，于是他推测当时在魂器的梦境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提贝卢斯应该出于某种顾虑，没有直接说出来。

“你跟我说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从你怎么进入我和阿不思所在的梦境开始讲起。”盖勒特慢慢吞了一口茶，“提贝卢斯，把你所知道的一切，所有细节，全部都告诉我。”

提贝卢斯没有马上回答，他慢慢伸手拿过一只巧克力蛙拆开，然后哼了一声，把那张梅林的卡片随手丢在床头柜上，显然梅林的卡片他已经攒了太多了。

“当时你在里德尔府突然失踪的时候，我就推测你是在我和福克斯没注意的情况下突然跌入异次元空间的。但福克斯不知道的是，因为我是天生的摄念师，是可以听见来自梦境世界的声音的。那些声音纷繁复杂，多个次元层层叠加，极大地干扰了我探知你和阿不思所在之处的能力。我毕竟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傻瓜，我不像你和阿不思那样擅长大脑封闭术，擅入异次元空间是非常危险的，很有可能永远困死在梅林的橡树里。所以没办法，福克斯只能回霍格沃茨去找斯内普，就是那个擅长大脑封闭术的魔药教师……对了，那个闯入高塔牢房的凤凰福克斯，其实就是这个斯内普乔装假扮的。他是个挺聪明的小子，临来的时候带了一壶复方汤剂，再加上他魔法还真是挺高强，于是变成福克斯人形的样子闯入高塔牢房。幸亏他这么做，因为我一个人还真的对付不了伏地魔的那个灵魂碎片。而且五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是属于你我和邓布利多的记忆，福克斯当时不在，无法进入这层梦境，所以他只能守在冈特老宅的那棵橡树旁边。当然了，那一年斯内普还没出生，按说他也不能闯入梦境的。但是他掌握着超强的大脑封闭术，于是冒用了福克斯的身型，毕竟一九四五年的时候福克斯已经活在世间。

在他们到来之前，我在冈特老宅里已经巡逻了很久，各种纷杂的声音都快把我逼疯了。我听见了里德尔和阿不思说话的声音，也听见你闯到了他们身边，我当时都快……不提也罢。幸好很快我就听见带魔法的琴声，就像当年你的海妖之声一样充满震撼天地的魔法。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弹奏幻音钢琴的乐曲声，那乐律让多层梦境塌毁，冈特老宅那棵老橡树上面的果子纷纷爆裂，如同下了一场血雨。我想正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让牢固的异次元空间出现很多时光裂缝，所以我很快踩进一片血潭并迅速融入进去，正好落在你和阿不思所在的高塔之下。那片场地我很熟悉，五十多年前我在高塔附近的威森加摩总部工作。我直接用悬浮咒把自己托上楼，碰巧看见那个杂种在拖拽你——”

“哼，”盖勒特冷笑一声，他也拿起一块巧克力蛙。“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再给我两秒钟我就把那畜生脖子扭断了！”

巧克力蛙打开了，里面的卡片竟然是邓布利多！不过令盖勒特有些意外的是，阿不思的肖像并不在画框里，那里空空如也。

“你先好好歇着，我去一趟洗手间。”提贝卢斯如是说道，接着他退出病房外，悄悄地把门带上。然后他默然无声地走过阴黑的走廊，在光线最黑暗的地方叼上一支烟。

“出来吧，刚才我在窗口都看见你了。”他这样说道。“有什么坏消息？”

一张面如死灰的脸从黑暗深处冒了出来，活像刚刚从井中泉眼里忽然钻出一般。凤凰福克斯今晚的装扮和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他一身漆黑的衣装，只戴了一条月银色领带，那些独属于凤凰的鲜亮羽毛饰物全都不见了。

“提贝卢斯……”福克斯走到典狱长近前，他的面色比羊皮纸还要难看。“我连夜赶来，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和谁去说这件事……前天夜里我在校长办公室的支架上吃墨鱼骨头的时候，那个斯内普来了……他和阿不思正在讨论上次被魂器戒指所伤的事情……斯内普说，他说——”

“说吧。”提贝卢斯面无表情，他点燃了烟。

“他说阿不思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福克斯把声音压得极低，同时怯生生地朝病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像唯恐里面的病人听见似的。

提贝卢斯一时间没有说话，他苍老的脸被烟火映亮，黑色的眼睛中燃起一股微弱的火苗。在这段揪心的沉默缓慢过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更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