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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公众号：戈德里克山谷

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七十四回欲静风不止（下）

盖勒特低头翻看着阿不思·邓布利多那张空空如也的巧克力蛙卡片，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印在卡片上的自己的名字，然后慢吞吞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他抬起头，朝提贝卢斯狐疑地看了一眼。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提贝卢斯岿然不动地说，他的神情稍微有点不自然。“根据最新情报，汤姆·里德尔派遣了个年轻的食死徒——还是个在霍格沃茨上学的男学生，在这个学年行刺邓布利多。我想里德尔对我们袭击魂器的事情有所察觉，才会出此下策。既然那刺客还是个未成年人……再加上你这关于默默然预言的提醒，我在想我们是否应该考虑刺客是默然者的可能性。”

“这个刺客是谁？”

“德拉科·马尔福，就是当年在威森加摩法庭与我针锋相对，还试图搞死你的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孙子。这男孩的父亲就是阿布拉克萨斯当年的遗腹子，成年后加入了食死徒的阵营，和那个斯内普貌似有些私交。哦，对了，马尔福这小子还是哈利·波特的死对头。”

这个时候盖勒特发出一声谁都能听出来的讥笑。

“如果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去行刺邓布利多，那么伏地魔实在是太无耻了；如果这个刺客还是跟邓布利多的掌上天子做对的，那伏地魔实在是太蠢了；如果他指望一个未成年的默然者才能杀死邓布利多，那他实在也太无能了！既然汤姆·里德尔自认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黑巫师，那么他为什么不提出跟邓布利多单挑呢？”

“也许他觉得你是个前车之鉴，不想重蹈覆辙。”提贝卢斯的口吻同样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

“如果换我是里德尔，即便不能单挑，那我也会选择一个最不会被怀疑到的人做刺客。说真的，我觉得哈利·波特就是个绝佳人选，一个刚刚十六岁的男孩，因机缘巧合成为救世之星……操纵他不会太难。而且就现在看，阿不思对小波特控制得就十分完美。如果刺客是默然者的话，那么他现在早就会被阿不思管控起来，伤害不了任何人了……毕竟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再加上这次剿灭魂器拥有了更多经验，阿不思一定会注意防范默然者的。所以我并不担心那个小刺客，如果他有危险性，早就被赶出学校了。邓布利多既然留着他，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么说，你也明白无论阿不思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他的道理是么？”

“伙计，你话里有话啊。”

“你能跟我说说你在踏入魂器梦境后发生了什么事么，你是怎么找到位于高塔的阿不思的？”

听了这话，盖勒特的脸陡然间就变了色。讨论高塔记忆对他来说，可是个相当不受欢迎的话题。当然，对于这一点，提贝卢斯本人并不知晓。恐怕直到现在，典狱长都以为五十多年前的那天夜里仅仅是阿不思溜进高塔去探监，然后就突发奇思妙想，试图把身陷囹圄的金毛倒霉蛋从即将到来的炼狱中打捞出来。

可是踏入魂器梦境之中所面对的，基本都是当事人最坏的记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创伤。盖勒特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创伤展示给提贝卢斯看，同样他也怀疑典狱长在描述自己进入梦境的情景时，隐瞒了涉及隐私的真相。

想到这里，盖勒特不禁有些好奇提贝卢斯内心深处所害怕的是什么？除了自己和阿不思的声音外，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典狱长是否听到了他自己灵魂深处的绝望之声？

不过出于多年的老习惯，盖勒特一直都对手下人的隐私、脏事或者丑事睁只眼闭只眼。他打算放过自己的典狱长姐夫，指望对方能在自己的眼神里懂得他的意思。

提贝卢斯果然没有再追问，只不过他也没有再提发生在冈特老宅的事情。因此，盖勒特始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切腹之痛中脱险的，斯莱特林指环被刺中的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提贝卢斯也讳莫如深。

十个月后。

对于阿不思·邓布利多来说，他现在透过火红的窗户所看到的，是属于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黄昏。太阳正在天边闪耀着红宝石一般的光芒，这一刻阿不思湛蓝的眼睛几乎要被那金光刺得落泪。就在刚才，年轻的哈利·波特闯进了校长办公室，为了斯内普当年窃听预言的事情冲着自己大吼大叫了一通。几乎是转瞬的时间过去，这个暴躁的孩子已经返回格兰芬多塔楼，去找他的隐形斗篷了。

阿不思跟哈利约好，五分钟后在霍格沃茨的橡木门厅碰头，两个人一起前往一处秘密的海边岩洞，那里埋藏着汤姆·里德尔的另一件魂器。

福克斯缩在阿不思的手边，享受着主人抚摸羽毛的最后温存。接着，阿不思转回身，望向自己办公室的每一件东西。

他在这里度过了大半个世纪的时光，甚至可以说阿不思把自己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所深爱的学校。他模糊的视线投向自己的书橱，又扫过此时墙上空无一人的画像。他的目光就像温暖的手，抚摸过架子上破破烂烂的分院帽，凤凰的空支架，扶手椅，盒子里的柠檬硬糖，办公桌上不断喷吐水雾的仪器和占星设施……

接着，阿不思又把目光投向窗外，整个霍格沃茨城堡沐浴在斜晖之中，光辉的太阳在急匆匆下沉。他又抬头看看淡蓝色的天空，看看那弯月芽儿以及几片斜飞的云彩，又看看远处魁地奇球场的金属门环，黑湖的巨乌贼以及百无聊赖的打人柳。他能够听见霍格沃茨正在敲响丧钟的声音，禁林边缘海格的小屋没有烛光，只有死寂。

“你就这样走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不思转回身，只看见凤凰福克斯已经是人形的状态，眼里全是沉痛的悲切。

“我和哈利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阿不思的语气依旧和平常一样稳重温和。

“他在你身边只会是个累赘，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福克斯几乎吼了出来，他一个箭步跨上前，迫使阿不思不得不直接对着凤凰的眼睛看。“再说你刚才已经听见哈利的话了，德拉科·马尔福今晚很可能在霍格沃茨图谋不轨，而你却要在这个时刻弃我而去？抛下整个学校的教师和学生自己去伏地魔的巢穴送死么？”

“我和哈利说话的时候你也听见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时候离开过学校？我甚至可以再向你重复一遍，今晚当我离开时，学校各处会有额外的防护措施——”

“见你的鬼去吧！”福克斯泼口喊道，在邓布利多面前发这样大的脾气，说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对凤凰来说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我不关心什么霍格沃茨！哪怕这所城堡今天晚上就要毁于战火，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

福克斯似乎要扑上来，但阿不思的接骨木魔杖直接伸了出来，杵在福克斯的两眼之间。

“我会忘记你刚才的话，福克斯，看在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面子上，不要再说下去了。”

“哼！”福克斯冷笑了一声，“他没那么大面子，真的……你上次在冈特老宅几乎把命送掉，这次就不能让别人去么？跟伏地魔有杀父之仇的是哈利·波特，不是你……说句不好听的，伏地魔的事情，跟你邓布利多有什么关系？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的把你怎么样……我敢说里德尔自己都没指望马尔福能够得手。马尔福的行刺是一出闹剧，汤姆·里德尔不过是想撩拨你的神经罢了。我甚至怀疑，他恐怕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杀你……可是你一定要跟他对着干！”

“我曾经跟福吉说过，我唯一想对着干的，就是伏地魔。”阿不思的话音清澈见底、铿锵有力。“你一定是昏了头才说出这些的……我原谅你，福克斯。我原谅所有人，但不会原谅里德尔。其实在很久之前，白兀鹫写给我的一封匿名信里已经提到了海边的岩洞，我好不容易确定了地址，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福克斯，你跟了我几十年了，应该了解我的秉性。你早就知道我时日不多，就更应该理解我必须这么做的原因。我不能留给哈利一个不可收拾的大烂摊子，只能尽可能多替他完成一些事情。更何况我也有可能全身而退……你不要这么悲观。”

“听我一句劝，”福克斯缓了口气，似乎稍微平静了点。“不要带哈利去，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上次你独自一人去冈特老宅就是个可悲的错误，我真不明白你都到了现在这个岁数，怎么还会做出鲁莽又个人英雄主义上头的蠢事来？”

“哈利必须得到历练，不然的话他自己是无法面对后面更加艰苦的征程的。事已至此，我也把话明说了吧，我是对你抱着极大的信任才说出这话。我为哈利和他的两个朋友留下了遗嘱，尽量交代了在我身故之后他们可能做到的事情。”

阿不思审视着福克斯那张又气又伤心的脸，接着语重心长地添了一句：“坚强点儿。”

“阿伯福思怎么办？”福克斯突然冷不丁儿来了这么一句，他的举止言谈都显示出他悲痛到了极点。“你不打算再见见他么？”

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

“我和哈利会在霍格莫德村幻影移形，临走的时候我会向猪头酒吧的方向看一眼的。这么多年过去，阿伯福思都不肯原谅我……每次去猪头酒吧，他都要把门在我面前重重摔上。说真的，我可不想在临去找魂器的时候见到阿伯福思，你知道他那个脾气，准会对我破口大骂，不是说我不自量力，就是责备我爱管闲事，而且我也不希望他像你一样，找出种种借口阻止我去岩洞。”

“那么提贝卢斯·奥格登呢？纽特·斯卡曼德呢？”福克斯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都不打算见见他们么？你难道就这样残忍，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这样一死了之么？”

听了这番话，阿不思的脸突然像抽痛般动了一下，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否闪过福克斯刚才叫嚷过的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但这一刻过去了，阿不思似乎用了自己最大的毅力留下一句：“不见！”

“你这恶棍，我恨你！”福克斯惊叫起来，他不敢相信阿不思怎么能在这种时刻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必须要去门厅接哈利了。”阿不思咬着牙说，他把斗篷披上。“那边的抽屉里放着我早年做傲罗夜行客的纪念品……枪械和利刃，都留给你了。”

说完这番话，阿不思抬头再一次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把心一横，迈步朝门口走去。不料他的身后伸过来两条胳膊，福克斯像猛虎扑向羊羔般死死抱住了他。

“别走！看在霍格沃茨所有学生的面上，看在你自己灵魂得救的面上，”福克斯声音颤抖地说，“看在盖勒特·格林德沃生命的面上，你别走！”

阿不思猛地站住了，他就像刚刚被鞭子猛抽了一下似的，浑身上下都一个可怕的痉挛。

“你就不想再看看他么？”福克斯顺着阿不思的袍子滑了下去，他跪在主人脚边泣不成声。“盖勒特还在纽蒙迦德眼巴巴等着爬山虎结满金苹果……阿不思，我求求你，上帝！我求你了，别去找那该死的魂器了！去看看盖勒特，他是那么爱你啊！”

阿不思站在门口呆若木鸡，似乎即将原地瘫软下去。有那么一阵子他似乎松动了，眼神都跟着慌乱起来。刹那间，眼泪从湛蓝的眼睛里夺眶而出，沿着布满皱纹的脸往下淌，如同当年高锥客山谷的瀑布沿着冲刷出的河床奔涌而下。但是过了一会儿，阿不思沉下脸来，他似乎克服了某种软弱的情绪，只留下冷冰冰的一个单词：

“不。”

他甩开歇斯底里的福克斯，直接走出了校长办公室的房门。阿不思飞快地下楼来到门厅，哈利还没有到，他赶紧趁这个时间把眼泪擦去。可谁知道刚擦掉，那不争气的泪珠又滚落下来，阿不思拼尽全力忍住来自肺腑深处的哭声，然后抽出一张羊皮纸和羽毛笔，在夕阳下奋笔疾书起来。想到这痛苦的遗嘱所能引起的后果，他此刻思念的人看到它时恐怕会比现在正在写遗嘱的自己更加心慌意乱，阿不思就倍感凄惨。

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发现福克斯已经化作凤凰的形状贴在自己身边。那颗艳丽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在恳求阿不思给予自己最后一点安慰。

见到自己的朋友这副样子，阿不思再也忍不住，他一把将福克斯抱紧怀中。这股力量如此强烈，似乎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无法把他们再分开一样。

“我想凤凰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无论是生是死。”

盖勒特·格林德沃十六岁那年在伊格诺图斯墓穴里说过的话穿过百年时光，依旧振聋发聩。世界上没有任何诺言比这更纯洁、更令人肝肠寸断了。

“如果我去看他，那我就没有赴死的勇气了。”阿不思的声音恳切而温柔，甚至流露出凄厉惨绝的音质。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痛苦表情只有耶稣基督受难像才可以相提并论。“福克斯，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去见盖勒特·格林德沃，那么一切就都完蛋了。我能听见生命的沙漏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了，看清尘世间一切的时刻快到了……如果他知道我快要死了，准会胡闹一场，把我辛辛苦苦安排的计划给搞乱。

但他要是没有亲眼看见我死去的样子，就不会相信我真的会死。他以前多次装死，这套把戏玩过几千遍，早就没人信了。盖勒特认定我早晚会用装死这一手报复他，正好，就这样让他相信下去……在他的认知里，我是不会真的死掉的，他只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环节，是一出恶作剧，是我在吓唬他报复他……我早就想好了对策，福克斯，你一定记住！在我的抽屉里还有整整一大匣子的书信，在我死后每隔一段时间，就给那冤家寄去一封。

他会相信我还活着的……盖勒特一直以为等爬山虎长出金苹果的时候我才会去接他……对不起，福克斯，我骗了他！我骗了你们所有人！其实，我早在大半年前就让提贝卢斯在爬山虎的根部浇了铁水，不会有什么苹果了……我刚刚写了最后一张便条，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真的瞒不下去了，你再把这便条给他。我对时间的威力早有估计，日子长了，所有的伤痛都会淡化的……好了，福克斯，别再哭了，我听见哈利的脚步声了！记住我的话，这是我恳求你看在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最后帮我这个忙。走开，快点走开。”

福克斯握着字条飞快闪身藏进了黑暗中。他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拖着隐形斗篷的哈利·波特奔到阿不思身边。这孩子跑得太急了，这时候正在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哈利，我希望你赶紧穿上隐形衣。”福克斯听见阿不思的声音平稳如常，真难以置信几秒钟前他还是在痛断肝肠的泣血之中。戴眼镜的男孩很快隐没在伊格诺图斯的法宝之下，福克斯望着这一幕，一直看着阿不思孤零零的身影隐没于场地的暮色之中，才瘫倒在地板上。他椎心泣血的悲惨模样，什么语言都没必要妄加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