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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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情外传Ⅲ：《绝情岁月》第十五回禁苑炸案（中）

随着干脆利落的动作，阿不思从树上跃落地面。众目睽睽之下，他用魔杖点上一根烟。萤火虫般的光芒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亮了他藏在面具后的眼睛。

众位看官千万别以为在如此紧张的时刻阿不思是为了耍帅才点烟的，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着深刻的用意。特拉弗斯的魔杖虽然握在手中，但阿不思并不知道它用着是否顺手。如果这根陌生的魔杖像那平底锅一样不给力，那就等于带着没有子弹的枪上战场送死（尤其是可能面对格林德沃这种人物的时候）。不过在点火瞬间，那种熟稔的魔法感觉手到擒来，沉甸甸的力量在手中沉稳且安全，看来特拉弗斯的魔杖灵活自如，这样阿不思心里就有了底，心中燃起了速胜的希望。

还未等他嘘出第一缕岚雾，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阿不思的脸。被人用枪抵住脑袋这种事情对阿不思来说已经是第二次了。十八岁那年，在格林德沃的金色飞贼里，他也是被同一把枪瞄准。那绝对是相当令人难忘的可耻体验，因此面对那个枪口，阿不思只感到胸中一股可怖的怒火被点燃了。

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开枪？

这个想法只是略微闪过脑海，阿不思并没有时间多想。那个假冒成自己的摩托车手确实没有扣动扳机，就好像他举枪的动作仅仅是为了恫吓……就好像他并没真的打算杀死对面这个追踪而来的敌人似的。

这就给了阿不思扭转战局的大好良机。甚至等不到眨眼的刹那过去，特拉弗斯的魔杖就插进了扳机，只消轻轻一用力，那支枪立即翻转了个方向。阿不思甚至怀疑自己看到对方那双蓝眼睛突然闪过惊讶甚至略带钦佩的红光，说时迟那时快，枪口已经瞄准了摩托车手的胸口。

一声宛如放火箭炮发射的巨响，这片林子赫然腾飞起一大片黑压压的鸟群。那摩托车手被炸飞的瞬间，澎湃的红雾从他口中绽出，鲜血溅了他自己满脸。巨大的作用力让这家伙团成一只翻卷的蝙蝠，整个人被撞出二十英尺开外。随着一道划成抛物线的血流，他又重重地翻落在地。近乎被扯碎的外套飘落下来，盖在那张蓝眼睛已经彻底翻白、血流也已经纵横成蛛网的惨白面孔之上。

人的肉体是多么脆弱，两三下就毁于一旦。

这应该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第一次杀人。在他的印象里，那些暗无天日的傲罗夜行客时光里，他击倒的人超过五十个。这其中大部分都没有再站起来，阿不思始终也不知道那些倒在自己魔杖下的人最终是死是活。不过就他对下手力量的把控来推断，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并不高。

在某些非常黑暗的时刻，阿不思思虑过直接死在盖勒特魔杖下的魂灵是否比死在自己魔杖下的多。夜行客中有个性情狠辣的傲罗给阿不思做了好几年的副手，他叫阿拉斯托·穆迪，脾气坏得惊人，连阿不思这样好性情的人都有点消受不起他。可就是这么个人在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也是尽可能把罪犯活捉而不是击毙他们。可是阿不思没有穆迪那么好的运气，他很难遇到在保住自身的前提下还能活捉对方的机会。

比如现在，他完全漠视那个假扮自己的人死在远处那段下滑草坡的边缘，刚才中枪的冲击足够打碎对方一百多根骨头。对于一个能用绳套拖着别人在地上飞驰的变态杀手，阿不思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他甚至希望自己在面对格林德沃的时候也能做到这一点。

可是格林德沃在把接骨木魔杖对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时候，会萌生恻隐之心么？

阿不思转向受伤的白尾鸢时，仍然扣着面具的白兀鹫站了起来。此人和阿不思以前所遭遇的对手都不太一样，显然他的心思缜密，在这个夜晚已经换过两次衣服了。但是遮住脸换掉夜行衣不代表阿不思就认不出这是陪同自己和特拉弗斯来白鸟公馆的那个神秘事物司的B先生了。不过此人是魔法部的雇员，是特拉弗斯的人。霍格沃茨和魔法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阿不思与特拉弗斯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犯不着揭穿神秘事物司司长的秘密，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瓜葛。甚至特拉弗斯被格林德沃的人收买也不是不可能，正如凤凰福克斯一样，为了一碟榛子就把邓布利多给卖了。

方圆几百英里内，没有一个人值得阿不思信任。

“你不要乱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阿不思铿锵有力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白兀鹫的魔杖已经对准了他的脸。其实阿不思做好了对方突然射出恶咒并还击的准备，可是白兀鹫并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他似乎和那个摩托车手一样，并不真的打算杀死对手。但是隔着面具，阿不思仍旧感觉到一种瘆人的目光透射出来，那种警惕且带着莫名打量的眼神，几乎能刺破被窥视者的皮肤。

阿不思走到依旧倒卧在地的白尾鸢身边，这个驻守在公馆吧台的男服务生，眼神就令人安定得多了。此刻的白尾鸢躺在肩膀渗出的血泊中，神情似乎只剩下了惊愕。端详着那张带着血点的脸，阿不思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此人了。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在格林德沃党羽的通缉令上吧……他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国籍？魔法部似乎都没有最终定论。这样的人，绝不会仅仅是个服务生的。

白尾鸢运气不错，只是挨了阿不思轻轻一道划过六芒星的魔咒，子弹就自动从肌肉中旋转而出了。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疼，伤口在冰冰凉的触感下自动闭合。肩膀在几秒钟之内光洁如初，不需要敷药或者绷带，因为皮肤上连伤疤都没留下。

阿不思在第一次遇到盖勒特的那个夜晚就是用同样的魔法处理金发小子的伤口的。时至今日，这种医疗魔咒已经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而且肉眼可见它比白尾鸢处理白兀鹫脸上伤口的魔法强多了，因为后者留了疤。

“你们走吧。”阿不思只说了这一句，他既不想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和格林德沃的党羽交火。“回到你们的公馆去，现在这里不安全。”

说完他就朝摩托车手倒卧的地方走去。两只白鸟纹丝未动，他们不肯离开并不令阿不思感到意外，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出手攻击倒是有点出乎意料。那个服务生有感于刚才的施救没有出手也就罢了，可另一个人……那个戴上面具的神秘事物司缄默人，他为什么也不主动攻击？

阿不思走到了那个摩托车手身边，那家伙一动不动，看样子早就被子弹打死了。散开的外套扣在脸上，阿不思伸出特拉弗斯的魔杖，轻轻把外套拨开。

于是他看到了绝对不敢相信的一幕。

那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死人的脸了，那是一张皮！

它活像已经彻底放干空气的人形胶皮气球，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皱皱巴巴的。蓝色的眼珠子已经爆裂了，不明液体流在了泥泞中。起皱的舌头耷拉在外，如同踩瘪了的鱼膘。

事实已经摆在那里，由不得你不相信了。摩托车手褪掉了这层被枪击的皮肤，如同蛇自然蜕皮留下干枯的躯壳。至于他的原身——那条真正的毒蛇早就不知蹿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不思赶紧点亮魔杖，那张皮所在地正是一段陡然向下的草坡。这个漆黑的夜，雨幕被拉下一层又一层。远处是黑森森的丛林，时不时有虎豹狼虫的低吟咆哮传来。这样的大雨，又是这样的昏黑光线，寻找一条化蛇而走的不明生物，简直是有点痴人说梦。

突然间，阿不思的眼睛往旁边转了一下。

离他不到七英尺的草坡折角下是那车手的摩托车，且不说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现在最紧急的情况是，竟然有一个诡异的黑影儿躲在摩托车后面朝阿不思的方向窥视！那双眼睛，竟然爆射出颜色完全不同的光芒。

阿不思抬起魔杖的时候已经迟了，那家伙如一条矫健的美洲豹飞过了他头顶上方，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好惊人的弹跳力！只听啪啦一声，特拉弗斯的魔杖被对方一脚踢得脱了手。

？！

阿不思的反应是那么快，一把藏在袖口里的薄刃刀霎时间就抽了出来。在对方抱住他一起翻滚到草坡下的某个时刻，他把刀插进了袭击者的上臂。

接连不断的撞击差点硌碎了阿不思的脊梁骨（为什么每次着地都是我在下面？），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眼前一大团错乱的光影中辨认出一张阴阳两面的面具。阿不思的脉搏戛然而止，他认出了那张面具。在高锥客山谷那年的波特家族酒会上，他也见过这面具。再加上那熟悉的身体触感和压迫力，阿不思甚至不用揭开面具就可以判断，此刻把自己压在湿漉漉的野草地上的——就是他。

阿不思赶紧撒开手，不过那把刀还插在盖勒特的胳膊上，很快鲜血就殷红了袖子。阿不思屏住呼吸，心里狂蹦乱跳。此时此刻他突然也想模仿福克斯直接打起呼噜装睡，用鸵鸟战术一口回绝眼前的事实。

那个金发男子用手抓住插在胳膊上的刀柄，紧接着就是毫不费力地一抽。一股血流散落下来，滴到阿不思素白的面具上，很快又被冷雨浇得簌簌而下。阿不思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在盖勒特手中高速旋转了几下，紧接着就朝自己的脸直贯而下——

刀刃直接插在阿不思的耳朵下方的土地上，他甚至都能听见面具边缘被划裂的声音。接着他发现盖勒特的指尖落到了面具的边缘，只要轻轻一掀，那么一切都完蛋了。

“把你的手拿开，你、你这狗娘养的！”一个略带结巴的愤怒声音从盖勒特脑后响起，金发男子回头一看，只见纽特·斯卡曼德手里举着个平底锅（看样子是阿不思刚才掉的那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那动物饲养员看上去十分狼狈，浑身直打哆嗦，脑袋上和湿透了的衣服上沾满了树叶，反正是一团糟。不过纽特的目光是勇敢的，眼角惊恐的颤巍巍泪珠儿也是真实的。

盖勒特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纽特虽然个头也不矮，但不知怎的他整个人都像缩在格林德沃的阴影里似的。盖勒特甚至都没有动一下魔杖，他猛地将胳膊朝那张仰起的面孔抡了过来。

纽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格林德沃的指缝里捏着他的白鸟领针。鲜血从纽特额头上一道深深的伤口里涌了出来，几乎糊住他的眼睛。他摇摇晃晃倒了下去，又吃力地想支撑住，但最终失败了。

嗨，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眼看着纽特缩在地上呻吟，阿不思甚至连劝解一声都放弃了，因为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就像当初纽特藏在谷仓的草垛里也同样对格林德沃所干的一切都毫无办法一样。更糟的还在后面，盖勒特走上前捡起那个平底锅，又照着纽特的脑袋猛砸两下！

纽特很快就不动弹了，但是从他还在起伏的肚子以及依然在滴答作响的蜘蛛锁的情况看，他只是被暂时打昏了。阿不思本来可以沉下心这个机会逃之夭夭，可是他的两腿已经化作稀泥了。

盖勒特又重新走过来，他抬腿跨过阿不思的身体，然后弯下身直接薅住对方的领子，几乎将他整个儿提起。此时周围半明半暗，阿不思只能抱怨汤姆·里德尔浪费了自己藏在领口的苍耳图钉，他早就预感到自己会被格林德沃薅住领子。可现在对方手里有最强大的魔杖，自己则手无寸铁，如同被剥了壳的核桃，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可是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阿不思依然勇敢地沉默着（他一开口声音就穿帮了），也没有额外的动作，他下定决心要假装自己是另一个人，或许在面具的保护下他仍然可以佯装成特拉弗斯的私人秘书。

“欠了我十四万加隆还敢逃跑的，你恐怕是头一个。”那个熟悉的声音从黑白面具后面轰隆隆地响着，阿不思头一个念头是谢天谢地，这家伙还真以为自己是那个倒霉的秘书呢。如果给钱就能脱身，阿不思宁愿把福克斯卖了凑足这笔款子。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盖勒特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些钱。

素白面具上的血流滴在盖勒特手上（他自己的血），于是他又把阿不思扔回到地上同时跨坐到对方腹部，并把手上的血迹在阿不思的衣服上擦干净。盖勒特始终都没有对自己手臂上的刀伤叫一声痛，就好像那一刀完全是羽毛蹭了下大理石似的。

他的手摸到了阿不思的脸上，后者害怕起来。自己的真面目即将被揭穿，阿不思知道盖勒特此时已经恨透了他，且不提以前的恩恩怨怨了，就凭今晚用毒针行刺再加上银币羞辱，盖勒特就有理由把他拆成几段喂狗。

如此近距离的呼吸让阿不思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开始悄无声息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裤线。临来的时候，阿不思将一枚锋利的竹镖缝在里面，上面浸粹着从婆罗洲毒蜘蛛身体内部提取的石化剂。可他还没等碰到裤腿，盖勒特的靴子不偏不倚踩了上去，胳膊立即就被固定在草窠里了。

这动作流畅自然，就好像是盖勒特无意为之，但阿不思知道他识破了自己的用心。

“我并不是很有兴趣看你的脸，但是我看一下也无可厚非……”盖勒特说着摘掉了自己的阴阳面具。如果不搭配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可怕表情，今夜的盖勒特还是可以用倾国倾城这种俗不可耐却异常合适的词形容一下。“英国魔法部来的秘书先生，你面前这个人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鸡肠狗肚，为了区区十四万块金币非要你的命。其实我杀不杀你都无所谓。正好我手里有一枚银西可，我们就用抛银币的方式来决定你的命运好了。”

阿不思眼睁睁看着那枚自己退还给盖勒特的银币从对方的胸袋里掏了出来。

“如果正面朝上，我就放你和你的那个小朋友走。不过梅林要是让反面朝上……”盖勒特狠狠狞笑了一下，银西可突然被抛起，在上方旋转了十个来回。“——我就留下你。”

……

可怜的阿不思，你可真不走运，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