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外传Ⅳ：《烈情岁月》第三回 他乡遇故知（中）
这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盖勒特居然冒出想走进暗巷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在他过往的人生中，似乎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人和事在暗巷中等待着与他不期而遇……盖勒特听见自己踏入巷口的脚步声，以及扑通扑通的心跳。他先是莫大的惊奇，很快又陷入古怪的忧郁。
这种不时而来的先知预感所牵引的专注力，恐怕真的会把人搞成神经病。
就在这时，一阵嘹亮的吆喝从下一个街口传来。盖勒特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传出喧哗的聚集人群。那里最显眼的是一面悬挂起来的旗帜，吆喝的是一个美国中西部打扮的麻瓜女性。她一身清教徒的服装，站在市银行台阶旁一个临时小舞台上演讲着什么。近旁围观着大批麻瓜，看上去像是正在召开某种集会。
盖勒特最后瞥了一眼暗巷里年轻人的背影，然后就朝那个女演讲家走去。
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这面旗帜上绣着黄色和红色的耀眼火焰，一双手骄傲地攥着一根折断的魔杖。那女清教徒旁边有个金发的女孩，看上去约莫八九岁，正抱着一个募捐的箱子向围观者募资。盖勒特略站了一会儿，很快他认出这个演讲者就是屡次登上《纽约幽灵报》的那个所谓“第二塞勒姆慈善会”的负责人玛丽·露·巴瑞博恩——一个活在二十世纪初的狂热猎巫分子。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盖勒特原先还寻思着怎么找到“第二塞勒姆”的老窝，现在看只要等集会结束他跟着走就可以了。
或许围观的时间太长了点，也可能是因为站在一群灰不溜秋的麻瓜工人中间太鹤立鸡群，还没等盖勒特走开，那个抱着募捐箱的女孩已经蹭到跟前了。周围人都在看他，盖勒特只能把手伸进衣袋。麻烦的是昨晚他在脱下被打得昏迷不醒的格雷维斯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的时候，把对方的钱包等值钱物品一齐忘在了金色飞贼里。于是他只能把属于自己的一只金烟盒扔进募捐箱，这还是在德姆斯特朗的时候他父亲通过纳尔拉克转赠的礼物，就这么捐出去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个女孩大概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禁抬头仔细查看盖勒特（准确地说是格雷维斯）的脸。人群已经散了，女孩抱着募捐箱给巴瑞波恩夫人验收这个早晨的成果。女清教徒翻了一下不多的钞票和硬币，等她翻出那个金烟盒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即朝盖勒特这个方向望过来。
“先生真是慷慨。”玛丽·露·巴瑞博恩夫人挺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说。“您的捐助都会用在打击潜伏在我们中间的巫师这项神圣的事业上。”
盖勒特礼貌地微微一欠身：“太太，您每天都到市银行集会么？”
“我们集会的地点并不固定，通常会选择人流量较大的地方。”巴瑞博恩夫人回答道，紧接着她低头对那个抱着募捐箱的女孩说：“莫迪丝蒂，你去把克莱登斯找回来，该回家吃早饭了。”
原来他们是空着肚子来的……盖勒特灵机一动，就无师自通地扮演起一位美国的慈善家，表示想去第二塞勒姆慈善会的总部看看巴瑞博恩夫人收养的孤儿们。也许是之前的金烟盒让这女人放松了警惕，也可能是因为慈善院不会放过任何一位可能有所捐助的金主，很快盖勒特就跟着她离开繁华的街道，往较为偏远的居民区方向去了。当然，贫穷的痕迹也随着旅途延长越来越明显地浮现出来。
第二塞勒姆慈善院坐落在一座陈旧昏暗的木质结构教堂里，各种宣传玛丽·露猎巫的广告单随处可见。一个看上去比莫蒂丝蒂大上五六岁的少女摇晃着铃铛，成群结队的孤儿们正排着队打饭。他们毫无吃得过饱、穿得过暖这类麻烦，在巴瑞博恩夫人“慈母般”的管教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很快盖勒特就看得出，巴瑞博恩夫人是个比数学家还精于计算的慈善人士。在这女人看来，麻瓜政府每年拨给慈善会的款项对孤儿们虚弱的脾胃来说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只留出远少于规定标准的津贴给孩子们制备粗茶淡饭和简单的服装衣帽，美其名曰发扬清教徒的苦难精神，大部分补贴都进了巴瑞博恩夫人个人的腰包。
早餐仅仅是一大桶稀薄不堪的粥，米粒儿都能看得清楚。盖勒特瞧着一条条可怜虫把粥碗舔得比镜子还亮，心下不禁冷嘲热讽起来。他甚至可以断定，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敢对巴瑞博恩夫人说一句“我还要！”，那准会挨上一顿皮带不可。
盖勒特之所以认为孤儿们会挨抽，那是因为莫蒂丝蒂已经带着那个名叫克莱登斯·巴瑞博恩的少年回来了。让盖勒特有点意外的是，这个克莱登斯就是今早在巷口里猫着的年轻人。他们返家的时间明显是晚了，莫蒂丝蒂把责任全推给了克莱登斯，说是他走得太远让女孩一顿好找。克莱登斯畏畏缩缩的，把自己的皮带递给巴瑞博恩夫人，盖勒特瞥见他手心里满是创痕，于是心下了然。
如果列位看官以为盖勒特会对这些可怜的孩子产生悲悯的情绪，那实在是高估了他的道德。虽然盖勒特的童年也是类似的灰暗生活，但现在衣冠楚楚的他发现仍有人过着自己过去的苦日子，他简直是手舞足蹈（在想象中），甚至也想拿着那条皮带把克莱登斯这个陀螺抽一顿撒撒欢儿，把自己所遭的罪变本加厉转移到更弱小的废柴身上。
不过巴瑞博恩夫人却扫了盖勒特的兴，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有再训斥克莱登斯，也没有打他。
盖勒特也仔细端详了一下体态笨拙的克莱登斯：他有着一张布单一样苍白的脸，可谓面无血色。鼻尖微微抽搐，一副魂不守舍的德行。那双眉眼的轮廓走向让盖勒特非常不快地想起了一个不齿提起的老熟人——高锥客山谷的放羊倌阿伯福思·邓布利多。一提起这个名字，整座教堂都跟着充满了一股浓烈的羊膻味。
可是等克莱登斯把目光投向那位陌生访客的时候……小可怜儿！那眼神巴望着有人关爱，活像厨房案板上一条鲤鱼在巴望水。盖勒特不知道克莱登斯是否对每一个来第二塞勒姆视察的慈善家都报以这种乞丐式的目光，这种凝视让他再次体会到今早在暗巷口感受到的不适。
某种东西……正在逼近，如同黑色的乱流旋进盖勒特的心口。
一阵鸽子拍翅声让慈善家抬起头，这座高教堂的上面是黯淡无光的窗户，几只鸽子在那里逗留着。目光随之往上是一扇厚重铁链紧锁的门，它将夹层阳台隔断永久得封闭了。
巴瑞博恩夫人告诉盖勒特，那扇紧锁的门后通往教堂顶端的天文台。在很久以前，这所教堂是一座修道院，曾经有个不规矩的修女常常去天文台观测星空，但实际上她在筹划女巫的群魔聚会。后来神甫被请来，专门给教堂驱邪祝福，仔细地把天文台上魔鬼逗留的痕迹清除后封锁了阳台隔断门。修道院迁走后，巴瑞博恩夫人用很便宜的租金租下了教堂，开办了第二塞勒姆慈善院。
盖勒特有点好奇这故事的来龙去脉有多少是真实的，但他也看得出任何人都不被允许上去参观。于是这位体面的绅士趁人不注意用魔杖从金色飞贼里召唤出一纸袋麻瓜钞票（足足有八千美元，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交给巴瑞博恩夫人，他还客套地说是给孤儿们添置新衣服和鞋子。
实际上这是小魔王为自己下次拜访开辟VIP通道，毕竟他没有忘记白尾鸢的嘱托（更何况他收了对方两万加隆的金币）。盖勒特离去的时候，巴瑞博恩夫人和克莱登斯一直把他送到门口，那年轻人的目光一直跟着“安全部长”直到看不见为止。
我们的男主人公离开第二塞勒姆还没有十分钟，离他两个街区就冒出一股骇人听闻的风暴。跟煤气爆炸差不多一串连环巨响，成功地把盖勒特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等他大模大样赶到的时候，现场有几栋房子已经变成了废墟。麻瓜记者和摄影师正在采访所谓的目击者，只听那个人神气活现地嚷着：“就好像一阵风——又像一个鬼——很黑——我看见它的眼睛了——亮晶晶的白眼睛——”
“一阵风，有眼睛……”面无表情的记者正在记录。
“黑漆漆的一团，然后俯冲下来，钻到地底去了——我向上帝发誓……就在我面前钻到地底去了！”
盖勒特旁若无人地登上摇摇欲坠的废墟楼梯，查看那股上了《纽约幽灵报》的所谓乱流造成的破坏有多严重。他听见麻瓜们讨论着龙卷风、大气异常、电气短路以及煤气爆炸之类的废话，这时地底深处传来咆哮和嚎叫混合的声响，好像地下世界有一条沉睡的巨龙醒来了。
盖勒特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开始冒出纷繁复杂的各种信息和直觉。
天目在擦亮……就在他刚离开的第二塞勒姆慈善院，巴瑞博恩夫人在用皮带抽克莱登斯的掌心……莫蒂丝蒂和其他孩子都缩在桌椅后面恐惧地查看动静……高层阳台挂着锁链的门在轰隆隆地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想闯出来……一股漆黑的乱流突然从第二塞勒姆教堂的窗户冲出来，它卷过街道，掘地三尺，麻瓜的挖掘机都不能和这股力量相提并论！这股夹杂着火花的黑色龙卷风冲过麻瓜的建筑群，数不清的砖瓦石块纷纷掉落，十级地震般的震感将残垣断壁扯得近乎撕裂。这场气流和砖石的鏖战难解难分，麻瓜们尖叫着逃命呼喊着警察和消防员。
等盖勒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场景也让他大吃一惊。墙壁上一条危险的裂纹正在不断崩裂，一股从地下深处涌来的力量掀飞了破砖烂瓦和几辆倒霉的麻瓜汽车。等他赶到深不可测的鸿沟边上时，那股乱流已经走了。
这不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第一次看到默默然，上一回看到的时候他正在和十八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整个叠在一起。至于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盖勒特脑海里只剩下阿不思那张白煞煞的脸——死人般的苍白——以及周围山羊小子的叫骂声、魔咒的嗖嗖声以及阿利安娜身上爆发出黑色乱流的巨响——
他真的没有想到，那小女孩死后这么多年，远在重洋之外的美国，还会有默然者。
回到伍尔沃斯大楼的时候，暴露魔法等级危险指数的大时钟指针还在倒数第二级。盖勒特直接往重案调查司去了，他进来的时候其他傲罗还没到，估计是去刚才乱流发生的地方查看了。国会主席瑟拉菲纳·皮奎里一个人在那里等着她的安全部长，面前最新的《纽约幽灵报》头版刊登的正是乱流的新闻。
皮奎里女士是个气质高雅、容貌端丽的职业女性。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对这个年轻有活力的国家来说，皮奎里和麻瓜的自由女神像一样深沉、严谨且不容侵犯——她是魔法社会的灯塔。
不过在办公室和珀西瓦尔·格雷维斯单独在一起的某些桥段，皮奎里那黄玉圆光似的脸蛋儿就会焕发少女的梦幻之光，霎时间她就跟喝了魔法石调出的青春魔药一样返老还童。
盖勒特活到现在也算阅人无数，不过像皮奎里这样寒峰般的御姐式美女倒是绝少接触。瑟拉菲纳不像尤妮娣的千娇百媚，也不像维达那样优雅知性，更不像卡尔罗塔的性感娇艳……
相反，她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冷峻。但是等某些不对的眼神在那双幽静的灰眼睛里闪烁时，盖勒特就知道这个冰雪美人的血液也是一条激荡的奶河，在因激动而泛出麦色光芒的皮肤下奔流。
毫无疑问，瑟拉菲纳·皮奎里对安全部长珀西瓦尔·格雷维斯有着超出同事情谊的热烈感情。察觉到这层意思后，盖勒特立刻神气起来。他本来并不喜欢这个生硬的女人，但是等他发现皮奎里用如此充满爱情的目光凝视自己时，他就很难不喜欢她了。毕竟，谁会讨厌有眼光的人呢？尤其对方还是漂亮女人的时候。
一股子轴劲儿上来了，他伸手搂住瑟拉菲纳的腰肢，紧接着他们如喝醉了酒似的双双倒在办公桌上。此刻皮奎里真正的心上人还囚禁在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金色飞贼里的一大坨冰块中，他对重案调查司办公室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珀西……”皮奎里这声叫唤比黄鹂还要悦耳。
“我的小傻瓜……”盖勒特喃喃道，他把自己最柔软的器官伸进皮奎里女士的嗓子里，同时品尝着吹宝超级泡泡糖残存的风铃草甜味。接着他四肢并用开始往桌子上攀登，如同一头笨拙的浣熊，不慎把一张美国魔法国会公职人员参加国际变形术博览会的合影相框碰翻在地。
玻璃碎了，可是沉浸在爱欲海洋里的那对男女什么都没注意。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了站在照片边缘的一个红头发、戴着金丝边半月眼镜的男巫的脸。从他眼睛里簌簌而下的，是晶莹的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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