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燃情Ⅰ：《迷情岁月》第十一回 交谈
一阵压抑的沉默，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其实……”盖勒特很慢很慢地说，“大概两个月前……我就已经被德姆斯特朗给开除了……”
阿不思迅速瞥了对方一眼。他本以为盖勒特不会看他，可没想到那双碧蓝的眼眸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脸。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之色，仿佛被学校开除这样不光彩的事根本不是一件令盖勒特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他回答地有些犹疑，似乎在拿捏阿不思的反应。
“为什么？”阿不思怯怯地问，显然提出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反而让他自己感到有些抱歉。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想开除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盖勒特换了种轻松的语气，并摇晃着他的椅子。“我只不过在德姆斯特朗的黑魔法实验室里做了一个蹩脚的实验。结果不知哪条咒语出了错，实验室被炸成了一片废墟，然后我就被开除了。”
“就是……这样？”阿不思盯着盖勒特的眼睛，然后……他如楔子般的目光猛地插了进去。
于是，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惊天动地的爆响之下，满是碎木残骸的沉船上升腾起一团巨大的蘑菇云……一群四散奔逃的学生……废墟里慢慢走出个一身尘土、满脸血污的影子……怪异的哈哈狂笑声……几个德姆斯特朗男生模糊不清的脸……清脆的爆响……接着就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够了！”
阿不思发现自己的目光突然地被顶了出来，他重新看到了盖勒特的脸。后者的表情有些僵硬，唇角先是裂出一丝狰狞的微笑又缓缓消散不见，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其抹去似的。
“对不起，”阿不思垂下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柠檬雪宝果皮，“我不是有意要打听……”
他此时此刻甚至感到有些害怕，心中充满了无穷的讪讪感。他不由自主地对盖勒特进行摄神取念了，这对于朋友来说，肯定是不受欢迎的举动。
不过，盖勒特似乎并没有生气，很快他那大大咧咧、人畜无害的笑容又爬到了脸上。
“要我说，他们把我开除得正好，反正在德姆斯特朗我也学不到任何新东西了。决斗俱乐部上七年级的学生都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其实我十五岁时就能通过N·E·W·T·s毕业考试了。”
“你到底是怎么把学校的实验室炸掉的？”阿不思决定相信盖勒特这个借口，但他显然也觉得，一向以宽容黑魔法而驰名的德姆斯特朗不会因为炸了学校的实验室就开除学生。即便是在霍格沃茨，顶多也是个留校察看而已。阿不思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他这个金发朋友有些事情在瞒着他。他一直没敢对盖勒特在翻倒巷被追杀的事情问个究竟，阿不思相信，如果盖勒特愿意，他自己就会告诉他。
“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搞来一个、一个麻瓜的缝纫机，我想用魔法把它变成、变成……好吧，或许我想把它变成一条火龙！这是一个很邪门的实验，我似乎违反了几百条校规，因为德姆斯特朗不让把火龙带进学校。显然，我的变形实验失败了，缝纫机变的火龙没有喷出火，反而自己爆炸了，把实验室也炸成瓦砾了。我没有足够的钱赔偿实验室的损失……嗯，我父亲似乎觉得没有为我闯的祸买单的必要，既然我已经学成手，那么开除不开除我他也不操心了。所以我就被理所当然地开除了。”
阿不思觉得，盖勒特这番胡言乱语真是漏洞百出：首先他非常怀疑十六岁的盖勒特能够把缝纫机变成火龙，恐怕连霍格沃茨的变形课教师也……尽管阿不思自己曾在变形考试中做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壮举，但是变出一条如火龙那般巨大的魔法生物那简直是不可思议。不过盖勒特的父亲甚至都不愿意花点钱让儿子继续在德姆斯特朗上学……这听上去更是匪夷所思。阿不思想起高迪·格林德沃在照片上那身雍容华贵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缺那点金子的人。
“在麻瓜的地盘上，会一点防身的本领总是很有用。”盖勒特把金色的坠子放在嘴边，轻轻地擦着唇，“巫师们数千年来依靠魔杖，都变得有些四体不勤。一旦魔杖失落，难保不会被麻瓜所伤。”他的目光落在阿不思脸上，“有机会我可以教你几招。”
“麻瓜们，其实都很……怎么说呢，”阿不思有些犹疑，毕竟他考虑到盖勒特的母亲就是麻瓜，“我觉得他们——”
“——他们都是一群不会巫术却自以为是、勾心斗角、贪得无厌的家伙。”盖勒特轻声说。
“你也……不喜欢麻瓜？”阿不思说，“但你是在麻瓜家庭长大的……他们到底有多糟糕？”
大概过去了好几秒钟，盖勒特都没有说话。他把玩着那个三角形的坠子，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阿不思的问题。许久，他终于做了回答。而盖勒特给的这个答案，阿不思·邓布利多终其一生也没有忘记。
“麻瓜和巫师，其实没有任何不同。”
布莱顿集市的晚霞非常壮丽，漫天都是格兰芬多红色和金色的海洋，恰似燃烧的烈焰。夕阳渐渐隐没到广阔无垠的平原之下，金发和红发少年的篮子里塞满了一罐罐蜜糖、一网兜一网兜的鸡蛋和一袋袋洋葱、火腿、茄子……他们走在石板路上，两道拖得长长的影子仿佛卡珊德拉的眼泪滑过的痕迹。
他们这一天过得很快活，很显然盖勒特心情愉快的时候也可以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当集市的喧闹声被高锥客谷的花香取代的时候，阿不思已经和盖勒特幻影移形到邓布利多家种植着金盏花的偏后院。阿不思有些不好意思，显然盖勒特感觉到自己不会受到阿伯福思欢迎，故意没有在前门显形。阿不思也感动于朋友的体贴，还帮自己把买好的东西用漂浮咒送进厨房的窗口。在发生今天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心似乎贴近了很多。
道别的时候，阿不思给了对方一个轻轻地、但足足有七八秒的拥抱。盖勒特开始似乎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也同样地回应了对方。两人分开时，阿不思看见盖勒特脸上弥散着沉醉的微笑，蓝眼睛在额头的纱布下闪着迷离的光。
“记得给我写信。”阿不思说，“我想知道你伤势康复地如何。”
盖勒特笑笑，随即做了一个让阿不思不敢相信的动作——
他揉了揉阿不思的头发。
高处的阳台上，有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蓝眼睛陷入深深的忧虑。看着那个金发小子亲昵的动作，阿伯福思感到了巨大的不安。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打那专横霸道的格林德沃出现在高锥客山谷后，他的哥哥就变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阿伯福思甚至怀疑格林德沃在幻影移形前朝自己这个方向投来狡黠的一瞥。虽然这个家伙到目前为止还不算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可阿伯福思总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和人类打交道。有一种不可预知的危险随着这个金发小子的到来开始环绕在周围弥久不散，就像此刻已经咕咕叫的猫头鹰一样带着报丧的气息。
阿不思走进厨房的时候，他看见阿伯福思逆着夕阳的轮廓剪影正倚在窗台上。他看不到弟弟的神情，但是听见的声音却是充满探究和不悦的。
“你这一天，都上哪儿去了？”阿伯福思拖长了声调说。
“我不是早上就告诉你我去购物了么？”阿不思说。
“是么？你能告诉我你的衣领是怎么回事么？”
阿不思不知所以地低头一看，接着赫然一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衣领子已经被扯得大开，领带也完全散开并可怜地挂在脖子上，两根仿佛新抽出的枝条般的锁骨一览无余。
梅林，阿不思上霍格沃茨七年也不曾把领口打开过，领带也永远是平整的。他这才想起很可能是今天在小巷子和那些麻瓜打斗的过程中扯开的，可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盖勒特怎么也不提醒自己一下？阿不思不想说自己今天和人打架了，否则又会被阿伯福思一顿数落，责备自己不自量力啥的。
逆光中的阿伯福思默默看着哥哥手忙脚乱地把衣领整理好。
“阿尔，我希望你还是多花点时间在阿利安娜身上。”阿伯福思用少见的平和语气说，“即便你不愿意陪她，那我宁可你在房间里数你的奖状，也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阿不思从嘴里拽出这话，朝弟弟扔了过去。
阿伯福思突然站了起来，跨前几步。他那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蓝眼睛显现了出来，眼神里是深深的焦灼。
“我一直觉得这个格林德沃很奇怪，感觉他是在高锥客山谷下了一场雨后，凭空冒出来的毒蘑菇。你可能没注意到他看我和妹妹的眼神，我一眼就知道他是怎么看待我们了。可你还跟他四处瞎逛，他很可能把你骗得神不知鬼不觉——”
“你别说了。”阿不思突然说。
然而阿伯福思却没有想闭口的意思。
“——我很怀疑他会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呯！
厨房的一扇玻璃窗忽然炸得粉碎，显然是阿不思的怒火引燃了魔法的感应。他挥了下手，玻璃碎片自动飞回原处拼合，迅速恢复成刚才的光洁如新。
“盖勒特是我的朋友。”阿不思缓缓地说，然后他再也没说一句话，就转身上了楼。楼下只留下阿伯福思一个人呆站在厨房里，旁边的桌子上是满满的购物成果。
阿不思一步跨进自己的房间，重重甩上门，继而一头扑倒在床上。他只觉得心烦意乱，一回到家就觉得讨厌。他不愿听阿伯福思絮絮叨叨，不愿意听阿利安娜每天的哭闹，不愿意面对沉闷地震耳欲聋的无聊生活。他想起白天那个金发少年的一个凶狠的侧踢，他拉着自己奔跑在阳光下，他们在洒满树荫的凉台上把玩麻瓜的武器……以及那绚烂如同熔岩的晚霞。
喷薄而出的熔岩顺着黑漆漆的山头滚滚而下，沿途遇到什么烧什么。遮天蔽日的黑暗，刺耳的机械引擎一样的怪声音，甚至还有地动山摇般的轰隆声。太阳被墓碑遮蔽了……碎砖石瓦的废墟……一个身影披着斗篷戴着兜帽，隐隐的凶光从兜帽下射出……
阿不思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感到夜风带来的凉意扫过自己的脸庞。他缓缓起身，发现几封信件已经被猫头鹰从没关好的窗口塞了进来，看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阿不思拿起信件，看了一眼，随手把第一封貌似催款单的信封丢到地上。第二封是普威特家小儿子寄来的请柬，说是邀请阿伯福思第二天晚上去他们家试试新买的飞天扫帚。第三封……
他的心猛然欢跳起来，信封上画着那个熟悉的标记。里面只有一句话：
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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