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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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燃情外传Ⅰ：《豪情岁月》第三回德姆斯特朗的幽灵船

盖勒特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手。由于没有手套遮盖，上面闪亮的疤痕格外刺目；那些伤痕像是被龙息之火烧伤过留下的痕迹，靠近指关节的部位因常年把握魔杖而留下了厚茧。盖勒特猜测这个男人肯定经历过许多不为人知的惊险鏖战。但格外引起他留意的是，对方掌心上有两段看上去像被撕裂的生命线，它如同被造物主打断的天象，昭示着其叵测的过往，以及险恶的未来命运。

于是，盖勒特把手放在这男人的掌心里，同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对方去抉择。

就在这一刹那，天空突然狠狠地黑了下来，原本平静的峡湾瞬间变了脸。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满月躲进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滚滚的雷声轰击着远景暗淡的海面，闪电将乌黑无光的云朵撕裂。盖勒特发现自己被来自地核深处的巨大力量拉上金色大鸟的背脊，然后他跨坐到那个绿眼睛男人的身前。接着沾着点点水花的金色双翼猛地一震，他们一齐冲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眼前的景象让盖勒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尽管雨越下越大，但不知怎地并没有一滴水珠打湿自己的衣服。冷风呼啸，他们立身于薄云之间俯瞰着狂野阴暗的大海，并不时被雷电之火照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他大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渴望冒险的狂喜。

“去彼得·潘的虚无岛，去衣橱后面的纳尼亚……德姆斯特朗就在那里，在地图上无法标记的地方。”盖勒特脑后的那个冰冷的男中音隆隆地说道。

金发小子环顾四周，那些奔腾的海浪涌起时他听见了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这使他不禁产生了一个可笑的想法，这只飞鸟正带着他在时间的钟壳里漫游。他甚至还看见一些人的巨大影子在波涛之间晃动，就像超大巨幕的彩色电影在他眼前快速播放着。盖勒特想仔细辨认那些人影是否有自己熟悉的，但是他的坐骑飞得太快，根本看不清楚就急促而过。盖勒特感到好兴奋，觉得自己就像跟着《爱丽丝梦游仙境》中那只拿怀表的白兔子闯入一个充满魔幻的新世界，就算这个时候冒出红桃皇后漫天飞舞的纸扑克，他也不感到更惊讶了。

呼呼的凉风灌进盖勒特的衣服，几乎将他从巨鸟的身上托起。

“不靠飞机飞翔的感觉怎么样？”那个略带讥讽的声音说道，但是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柔情。

“太棒了！哇哦——”盖勒特高兴地大声喊道。就在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尽情地感受这俯瞰芸芸众生的快感。而他的引导者在后面如托着一片金羽毛似的托着盖勒特的腰腹，并在他背上插上了看不见的翅膀。

“看那条船。”绿眼绅士突然说。

盖勒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往下望去，只见一艘挂着风帆的古老船只从冰冷的怒涛之下涌了上来。先是雕刻着双头鹰的金色船头，接着是灯火粼粼的船身。船帆上绣着暗红色的巨鸟，在灯火的映照下宛如正在涅槃的凤凰。

“那是……幽灵船么？”盖勒特望着这艘看上去属于数个世纪以前的船只，兴奋地合不拢嘴。

“你要是这么理解也可以。”绿眼绅士说，“它来自德姆斯特朗幽灵船舰队，最早属于大航海时代的葡萄牙或西班牙的香料运输船队。后来它们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附近的海域遭遇了阴尸海盗，这些船就被黑巫师们缴获。至于船上运载的黄金，则被拿去用于建造德姆斯特朗的城堡和魁地奇球场。保加利亚女巫内丽达·沃卡诺娃①在海上施魔法袭击了很多船只，她被北欧的麻瓜船员视为海洋女神。也正因为如此，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大多来自保加利亚和北欧沿海国家。”

“幽灵船队……”盖勒特口中喃喃着这个似乎只能在志怪小说里才能读到的特殊名词，“他们的船员是不是都是活死人？还和深海里的海怪战斗过？这些不是神话故事，全是真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地球上是存在一种名为‘阴尸’的魔法生物的，在很多麻瓜魔幻文学作品都有记载。魔法唤醒的死尸，他们没有头脑，只会盲从施法控制他们的巫师。如果你想建立起绝对服从自己的军队，阴尸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至于海怪嘛……就我在德姆斯特朗上七年级时听到的传言来说，大约一千年前英格兰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建立时，内丽达·沃卡诺娃将一头挪威海怪的幼畜送给霍格沃茨做贺喜之礼，大概是被养在黑湖里吧……那东西说不定现在还活着呢。②”

“英格兰，也有魔法学校？”盖勒特突然转过脸盯着身后男人的脸。

“是有一个，英国乡下还有格林德沃家的远亲呢……不过我可不想送你到霍格沃茨去。”不知怎的，绿眼男人的声音里冒出一丝警觉。“那里鱼龙混杂，是泥巴种和混血巫师的天堂。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这辈子也别和英吉利海峡那边的巫师来往，他们无不是从霍格沃茨出来的。”

“什么是‘泥巴种’？”盖勒特一边问一边抚摸身下巨鸟光滑的羽毛。

“如果你父母都是犹太人，那你就和泥巴种差不多。你明白了么？”

“你的意思是……父母都是像妈妈那样不会魔法的人……麻瓜？麻瓜出身的孩子？”

“你不是麻瓜出身的，因为你父亲来自世代纯血的巫师家族。不过我得替令尊奉劝你一句，在德姆斯特朗永远不要告诉别人你母亲是个麻瓜，因为德姆斯特朗只招收纯血巫师家庭的孩子。如果他们发现你是个混血……结果就难说了。”

“我终于明白我不被父族待见的原因了。”盖勒特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他并不为此悲伤。“但我想我父亲不必为此烦神，因为我不想去德姆斯特朗学习如何在帽子里变出兔子。我不会去的……你说，他会因此难过么？”

说这话的时候，盖勒特斜睨着眼睛窥视着身后男人的脸色。

“你当然可以选择听你埃利希叔叔的话。”那男人面不改色，“我甚至能看见你的未来：你会像他一样开着战机在天上翻筋斗，尽管那些麻瓜的铁鸟永远不会比飞天扫帚更灵活。你很帅，很酷，有着其他同龄男人艳羡的姿仪和能力，房间里也摆满了德国总理颁给你的铁十字勋章。在这之后你会在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中挑一个最漂亮的做妻子，然后再和其他女人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你的私生子会遍及地球上的五大洲，这些小绅士们一个个和你一样狡猾又浪荡。这就是你的未来，一个风流倜傥的麻瓜男人的一生。再过一百年，你的名字就会被彻底遗忘，你的薄名也将化为尘土。”

“那么让我名垂青史的捷径是什么？”

“选择更强悍的父亲做你的靠山，接受命运之神给你的安排。把你的心灵肉体、一切的一切都交付到梅林神殿的祭坛上。你是为巫师这个种族的伟大利益、而不是为麻瓜的虚荣而生。即便是从最为现实的角度看，你也不该忤逆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他十分慷慨地拿出六根金条供你在德姆斯特朗学习，一年一根足够了。但是你想去空军学校的话，他连一枚硬币都不会给你。他绝不会花一个子儿养活埃利希·马尔塞尤的儿子！”

“六根金条？”盖勒特皱起了眉头，仿佛刚才这番话只有这句印在了他的心里。“你不是说在德姆斯特朗上过七年级么？被你吃了回扣的那根金条哪里去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被呛住的笑声，听上去像一只大号的乌鸦在叫嚣。

“如果你六年时间的勤工俭学都挣不出一根金条来，那德姆斯特朗对你的培养也算失败了。不过盖勒特，我也明人不说暗话。送你去德姆斯特朗上学，我也是要酬劳的。”

“你要什么？”盖勒特好奇地问，他不明白一个无所不能的巫师还缺什么。

“如果你看过阿拉丁和神灯的故事，就该知道他的叔叔要的是什么。不过在德姆斯特朗并没有藏着什么蠢头蠢脑的神灯，而是有另一宗宝贝。”

“到底是什么？”

“我要你想办法进入德姆斯特朗的魁地奇球队，把那个只能颁给校队队长的金色飞贼给我弄来。那是一个纯黄金打造的核桃大的小球，以后你会弄明白魁地奇是怎么回事的。我只要这一件东西，再给你六年的时间。拿不到手的话，我宁可你死在德姆斯特朗。”

话音刚落，盖勒特就觉得身后有只手将他猛地一推，猝不及防的他随即跌下巨鸟宽阔的后背。

“啊啊啊啊——”

他翻滚着朝大海的幽深漩涡栽了下去。如此高度的下落不可能完全垂直，很快盖勒特就翻转了十几个跟头。他看见上方抛下来一个皮箱子，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箱子猛地打开了。数不清的魔咒书本暗黄色的纸页哗啦啦地翻着，就像突然涌来的一群群蝙蝠。燃烧着蓝色磷火的如尼文字符从书本里飞出，映亮了盖勒特惊恐的蓝眼睛。一根狭长的东西扑面而来，盖勒特赶紧挥臂遮挡，但是那玩意并没有碰到他。他睁大眼睛，这才发现那是一把金光闪亮的飞天扫帚，晃过他眼前的扫帚柄上镌刻着字母“银箭”。

盖勒特的身体穿过了大海的漩涡，各种各样的时钟滴答声充斥着他的耳膜。可他自始至终没有碰到海面，那些水流在快要接触到这天上来客前都及时翻滚着避让开了。盖勒特很快撞到了大船的巨型船帆上，和他滚到一起的还有一口坩埚和一只金色的鸟笼，笼子里装着一只呱呱大叫嘲笑着他的乌鸦。盖勒特和这一堆什物从风帆上翻滚了下去，这一过程中难以抑制的可怕速度让他连惊叫声都支离破碎。随着啪啦一声，盖勒特像滑滑梯似的从绣着德姆斯特朗校徽的船帆上疾驰而下，最后狼狈不堪地摔在潮湿的甲板上。那只皮箱就砸在他的身边，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

小家伙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摔伤，但是想要爬起身来恐怕还要耽误十几秒钟。就在这时一个细长的盒子砸到了盖勒特脸旁边的甲板上，那根曾属于绿眼男人的树枝从里面掉了出来。

“一年级的，第一次去德姆斯特朗么？”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盖勒特脑袋上方传来。

先是一双带搭扣的靴子，不过看样子是舍不得擦鞋油而且换过底的那种。然后是两条结实的腿，套着粗平纹布的旧裤子。盖勒特的目光不断上移，最后落在了说话人那一头张牙舞爪的亮蓝绿色的头发上。这是一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正倚在桅杆上叼着一个有着长长烟杆的大烟袋，还戴着一块沾满污迹和酒痕的领巾。

“我是德姆斯特朗二年级勤工俭学的学生，”这个派头十足的小绅士一边说一边将烟袋锅里的烟灰倒在盖勒特的金发上，“负责接一年级的小鬼去学校。这里有张表格需要填写下，把你的姓名和父母血统报一下。”

绿毛小绅士说着打了个响指，一根凭空飞出的羽毛笔在悬浮着的一张羊皮纸上随时待命。

盖勒特爬了起来，他的两腿还在打颤。尽管他对这个孩子把烟灰倒在自己宝贵的头发上的行为十分不满，但是他忍住没有作声，心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惹错人的少年。

盖勒特开始指导羽毛笔在家长一栏里写下高迪·格林德沃的名字，他尽量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对所有魔法都很熟悉的样子，免得自己的惊讶状让别人怀疑起他的血统身份。至于母亲那一栏，他填的是“已去世”。羽毛笔在格林德沃名字那里颤抖了一会儿，发出隐隐的绿光。但是很显然，这个名字通过了考验，羽毛笔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动作。

“那人是你的家长么？”绿毛小绅士慢吞吞地朝雷声滚滚的天空摆了下脑袋。

盖勒特扭头望了一眼‘那人‘，站在金色巨鸟背上的绿眼睛男人正好被一道闪电照亮。他被强光照得无比分明，但是眨眼之间，他和巨鸟就踪迹全无，只有几片黑色的羽毛飘零在半空。

金发小子收回了目光，开始动手把一件件撒落在地的各式用品塞回摔裂的手提箱。他没忘记那根粗糙的树枝，显而易见这是件重要的法宝。当他把手伸进提箱夹层时，六根金灿灿的金条晃着自己的眼睛。

“——是的，他是我父亲。”

“你母亲已经死了？”小绅士看着盖勒特填好的那张羊皮纸，声调里全是嘲讽和不屑。“德姆斯特朗快成慈善济贫院了，这儿的大部分人不是爹死了就是妈死了，要不就是爹妈都没了的。走吧小子，如果你出不起一块金币，那就自己到三等底舱找个床位，再过几分钟就要开船了。”

盖勒特一只手摸索着，另一只手拖着沉重的皮箱，他就这样形单影只登上甲板下又黑又破的楼梯。这只箱子里塞着盖勒特全部的财产，现在的他还不清楚里面除了扫帚、坩埚和咒语书外，还有成套的玻璃瓶和魔药原料、几打新袍子以及埃利希叔叔留给他的手枪。一文不名的街头混混盖勒特·格林德沃迎来了改变他一生的德姆斯特朗时代，他还不知道那些在自己人生中留下重要轨迹的人现在就有不少和他同在这艘古旧的帆船里，等着把他们载往没人说得出具体地址的、传说中的魔法学校。

很快这艘大帆船就沉入了水下。

盖勒特孤身一人窝在满是此起彼伏呼噜声的底舱，陪伴他的是那只黑色的、关在笼子里的乌鸦。这个小家伙洋洋得意地给小主人做了几年信使后惨遭解雇，因为盖勒特怀疑他是父亲派来的密探。取代乌鸦的是一只小尖耳朵猫头鹰，它忠心耿耿地跟随着盖勒特长达十六年，最后在一次与傲罗的对战中英勇战死。

同一时间的德国慕尼黑，空军基地的降落伞库房里。

“不行，你永远都不能把我的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他也是我的孩子，未来的马尔塞尤夫人。这次也不劳你给盖勒特收拾了，他所有要用的玩意儿我姐姐都给她制备齐了。”

“你以为我会让他跟你一样跑到一个鬼地方学一肚子戏法，然后再出来骗女人？”

“那也好过让他跟着你在窑子里乱逛。”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那女人的声线尖利如林中冬季将至的蝉鸣。

“得了，玛拉，半夜三更大喊大叫不适合你，搞不好会把警察招来查你的人种……你那姘夫还不清楚你和盖勒特的底细吧？”

“……你、你怎么敢——”那女人已经张口结舌，显然在她的字典里已经找不出词来诅咒对方。

“如果你不想盖勒特在军校被查出他有个犹太母亲，那就好好听我的，让他在远离麻瓜的地方成长，好好换换空气。”

不再有人说话，只有蓝白色光球透过悬垂的降落伞映出一男一女的影子。很快那个男人的剪影轮廓开始缩小变形，亮光熄灭。几秒钟后，一只有着翠绿色眼睛的乌鸦从那些褶皱中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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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Pottermore有注：德姆斯特朗在中世纪前后由伟大的保加利亚女巫内丽达·沃卡诺娃（“Nerida”是女性名字“Nereida”或者“Nerine”的一种不常见的变体，意思可以理解为“海洋女神”）创办，她也成为了这所学校的首任校长。在她离奇死亡后，哈方·蒙特（在瑞典和挪威语中，“Munter”的意思都是“快乐”。使用与本性不符的名字可能是为了作为一种讽刺。）接替了她的校长职位。蒙特为德姆斯特朗建立了注重决斗和战斗魔法的传统，二者至今仍是学校里不可或缺的课程。

②作者注：高迪指的是霍格沃茨黑湖里的巨乌贼也就是大王乌贼，传说中的挪威海怪也就是北海巨妖，常被描绘成大王乌贼和章鱼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