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哈利波特公众号：戈德里克山谷

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八十二回蚺厅

故事回到几天前那个足够载入《二十世纪重大魔法事件》的深夜，邓布利多死于霍格沃茨天文塔下的讣告，抑或可以称作喜讯，随着西弗勒斯·斯内普一封措辞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急信飞到千里之外的蚺厅。

在这座坐落于英格兰北部原始密林中、专门用于食死徒集会的古堡密室中，汤姆·里德尔正在卧榻上闭目养神。蚺厅所在之处林密山高，夏季多雨，潮湿的瘴气弥漫在山谷中，这里是大雾的摇篮。就在几天前，这位年逾古稀的黑巫师染上了干咳的毛病。他意识到夏季蚺厅的雾气容易引发疫病，是时候搬迁到干燥舒适的地方去了。但是还没等把这想法付诸实践，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夫人就自作主张，邀请自己的主人为了健康考虑，暂时搬到妹妹纳西莎·马尔福的庄园里消夏，躲避连魔法都驱散不净的雾瘴。

但是里德尔还没来得及动身，突如其来又顽固不化的肺咳之症就攫住了他。在蚺厅歇息的这几日，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夫人寸步不离地陪伴在黑暗君主身边。人只有在病重的时候才会感到格外的孤独，里德尔冰冷的手被身边这个曾经为他坐牢的女人紧紧握在双掌的掌心里。他能感觉到贝拉特里克斯通过皮肤传来的温暖，那是一颗炽热的心在爱情的熏陶下绽放出的热度，如同微型的太阳，烫伤了里德尔麻木的感知。

于是他把蜘蛛般凉森森的手从贝拉特里克斯的温热掌心中抽了回去，如同躲避光芒的夜行生物，悄无声息。

什么粗壮的东西滑过地板的声音由远而近，就在贝拉特里克斯身后几英尺的地方，一条刚刚进门的巨蟒慢慢支起了身子。贝拉特里克斯泪光盈盈、充满虔诚的笑容和热情刹那间就褪去了，她身后的巨蟒上半身慢慢转化成人形——一个纤细瘦削的妇人，头发是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莱斯特兰奇夫人，连日侍奉汤药，辛苦你了。”纳吉尼用字正腔圆的英语说道，她目视前方的两眼暗然无神，额头如花岗岩般坚硬冰冷。

贝拉特里克斯挺起身，她知道这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里德尔不置一词，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两个女人一眼，这意思也很明白，黑暗君主对自己这位忠实的女崇拜者并不挽留。

莱斯特兰奇夫人躬身起立，她身上黑色的长流苏在沙沙作响。等经过同样一身黑缎子衣服的纳吉尼身边时，贝拉特里克斯用布莱克家族人独有的冷峻目光剜了对方一眼。在她看来，纳吉尼不算个女人，只能算一条令人作呕的、从印度尼西亚雨林中蹿出来的母毒蛇。如果纳吉尼年轻漂亮，恐怕贝拉特里克斯会误以为某种温存的情感左右了伏地魔与纳吉尼之间的关系。可是现在的纳吉尼甚少以女人的形象示人，而且即便是人的模样也已经变得人老珠黄、面目可憎。对于血咒兽人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形成人这种能力会日趋消逝。但是纳吉尼如同千方百计延缓衰老的麻瓜女人一样，拖延着她彻底变成动物的时间……贝拉特里克斯心中暗忖，纳吉尼一定是得到主人某种不知名的魔法的照顾才得以保留变形成人的魔力。

最近一段时间，纳吉尼越来越频繁地被伏地魔叫到身边去，这不得不让贝拉特里克斯疑窦丛生。这个形容呆板、茹毛饮血的血咒兽人究竟有什么旁人不及的魅力让主人如此垂青？贝拉特里克斯颇有点委屈地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像新摘的玫瑰般饱满欲滴的漂亮姑娘，尚未被阿兹卡班的铁窗腐蚀掉青春年华……在一次给自己庆祝生日的酒会后，汤姆·里德尔亲自奉上一只漂亮的金杯作为贺寿的礼物。贝拉特里克斯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当时的惊喜，因为她以往收到主人的礼物都是鲜花啊、华丽的裙子或者香水一类的寻常东西，和送给其他女性食死徒的玩意儿没什么太大区别。

然而他送给自己这刻着獾图案的金杯的时候，里德尔的语气明显和以往不同。他甚至告诉贝拉特里克斯，这个金杯是传世的魔法宝物，原本是托给一位贵妇人珍藏的……

“赫夫帕夫的金杯是我最为珍爱的宝藏之一，我只会把它交给一个对我忠诚的女人保管。”里德尔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这样说道。

只是世事无常，那个无福的女人谢世太早，所以他抱着极大的信任，把金杯送给贝拉特里克斯，并叮嘱她用自己的生命来爱护这个杯子。

这是贝拉特里克斯唯一一次窥探到伏地魔隐私的时刻。尽管私下蜚短流长的不少，但是汤姆·里德尔至今未婚是个事实。贝拉特里克斯同样具有普通女人独有的敏感，她意识到在伏地魔蜻蜓点水般提起的那个无福保管金杯的女人身上，极有可能寄托着主人年轻时才会存在的特殊感情。贝拉特里克斯固然有很多令人难以忍受的怪脾气和执拗性格，但她并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自寻烦恼的女人。相比那早已死去多年、化为尘埃的无名女子，她更在意的是自己能够抓住多少爱情……

她相信贝拉特里克斯这个名字在主人心中的位置，不会比那粒藏在伏地魔胸袋里的水晶耳坠低。

黑暗君主把金杯交给自己，或许就是暗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比嘴上说的要高。汤姆·里德尔在心情不错的时候，确实当着其他食死徒的面夸奖贝拉特里克斯是最忠诚的仆人，只不过除了虚荣心她想要的更多，比如那些里德尔从未答允过的东西。

仅仅就贝拉特里克斯所知道的关于黑魔王的露水情缘就数不胜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里德尔从未公开声称哪个女人是他的情妇，甚至连含糊的暗示都没有。贝拉特里克斯在主人跟前的曝光率最高，也是被议论最多的女食死徒，几乎人人都以为她是伏地魔的女人，就像人人都相信维达·罗齐尔是格林德沃的情妇一样。但令贝拉特里克斯感到尴尬的是，事实上她和主人亲近的程度并不比第一次与他相见时强多少。汤姆·里德尔喜欢打量具有成熟风韵的贵妇，他落在贝拉特里克斯身上的目光总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他不爱她，甚至还可以添上“从来”这个词加以修饰。

这是贝拉特里克斯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才在一次次的希望破灭后无奈接受的事实。但是贝拉特里克斯心中却开始了另一场拉锯战，如果像她这样忠诚又至少曾经很漂亮的女人，伏地魔都不爱的话……那么这个冷漠的男人也不可能爱过任何人了……

这种想法是让贝拉特里克斯心情愉快的，毕竟现实中让她感到顺心的事情太少了。食死徒当着自己的面时似乎都毕恭毕敬，尊称她莱斯特兰奇夫人，打量她的目光就像在打量纯金的塑像。可贝拉特里克斯知道等自己一转身，尖刻的嘲讽就会尾随而来。

她没法和任何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待一上午，甚至一刻钟。即便和妹妹纳西莎坐在庄园里一起打噼啪爆炸牌，都能明显看出纳西莎故意不断输掉，以求得这牌局趁早结束。贝拉特里克斯也不愿意与阿莱克托·卡罗小姐作伴，这个粗俗的胖女人性格暴躁又反应迟钝，那张大嘴巴总是像只珍珠鸡似的喋喋不休，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停止说话。卡罗小姐无论跟谁在一起，都有在五分钟内让人讨厌她的神奇能力。她所热衷的趣味只让贝拉特里克斯感到厌恶，因为卡罗小姐这边痛骂麻瓜血统卑贱，另一头又死死盯着那些有钱的麻瓜贵妇人的锦帽貂裘、钻石珠宝，嫉妒得眼睛都快鼓出来了。贝拉特里克斯很快就发现，卡罗小姐所憎恶的只是那些有钱有势又漂亮的麻瓜妇女，因为她们不会任何魔法却拥有着阿莱克托·卡罗梦寐以求的一切。

即便在自己的丈夫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那里，贝拉特里克斯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安慰。在她看来，除了麻瓜、泥巴种和凤凰社成员，罗道夫斯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他总是变着法儿和妻子做对。也就是最近的事情，阿莱克托告诉贝拉特里克斯，罗道夫斯又拿着妻子的嫁妆巴结新结交的情妇了。在外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莱斯特兰奇夫人，在踏进丈夫卧房前都要使劲咳嗽一声，给里面的人逃窜的时间好保全自己的脸面。结婚这么多年来，罗道夫斯既没有给贝拉特里克斯一个孩子，也没有半句暖心的体贴话。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即便是形婚也没有像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这样公然挑衅妻子的。

那还是在庆祝阿兹卡班的食死徒越狱成功的舞会上，贝拉特里克斯多年没有见过丈夫了，可是出现在舞会上的罗道夫斯身边又带了个美丽俏佳人，让自己这个莱斯特兰奇夫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糟糕的是，贝拉特里克斯发现自己母亲专门留给长女的那套价值不菲的祖母绿耳环和胸饰，竟然被丈夫堂而皇之地拿去装扮令妻子蒙羞的女人。她气坏了，直接告状到主人那里，破天荒的第一次，贝拉特里克斯要求与罗道夫斯结束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可这段婚姻正是伏地魔当年亲自缔结的，结果可想而知。婚没有离成，罗道夫斯只是碍于主人的压力归还了贝拉特里克斯从娘家带来的首饰，至于其他恶劣的行径，一如既往，没有半句歉意的表示。

贝拉特里克斯也没有来自妹妹纳西莎的安慰，她们两人之间从小话就不多，何况无论是外貌还是举手投足，这姐妹俩一点都不像。在所有人都让贝拉特里克斯失望的时候，在某些孤独冷清的间隙，她竟然怀念起那个早就断了联系的安多米达来。有的时候，这个做布莱克家大小姐的女人不禁感叹，和自己最像的还是安多米达。这不仅仅是外表上她们都有着凌厉的美，甚至在骨子里她和安多米达都有着野性的疯狂，也正因为如此，安多米达才会有勇气抛却整个家族，与一个泥巴种私奔后再也没有回来。

贝拉特里克斯比布莱克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恨安多米达，那支如黑郁金香般妖娆的妹妹总是能干出贝拉特里克斯想干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她曾经以安多米达像自己为傲，甚至私下里觉得相对于在父亲面前更得宠的纳西莎，她总是可以与安多米达结成同盟来。但是，安多米达背叛了贝拉特里克斯，她的下嫁给姐姐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从那时起贝拉特里克斯恨透了妹妹，诅咒妹妹，诅咒她的孩子！相对于布莱克家族的其他人，安多米达更像一条严酷冰冷的毒蛇！

偏偏就在几天前，在马尔福庄园与纳西莎打牌的时候，这位身娇肉贵的马尔福太太突然冷不丁丢出一句：“安的那个女儿……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

这真是贝拉特里克斯这辈子所听见的，最最直接的逐客令。

而现在，纳吉尼这另一条母毒蛇也在撵她走。

纳吉尼枯坐在汤姆·里德尔榻前默默无言，她带来了斯内普寄来的加急信函。那双冰冷如白蜘蛛的手翻开信纸，只见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那事办了。——S·S”

突然有大滴的血滴落在信纸上，里德尔陡然一惊，那张等同于邓布利多讣告的羊皮纸落到了地上。他本能地仰起头，生硬地拒绝了纳吉尼的搀扶，自己跌跌撞撞走进洗手间带上门。

汤姆·里德尔错会了血滴的来源，刚才他只是以为自己流了鼻血，毕竟这几天他一直生着病。可是面对镜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血滴是从自己那两只鲜红的眼睛里流出来的，就像两条红色的河谷穿过惨白的皮肤，透出骇人的铁腥味。

他听见纳吉尼靠近的声音，于是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血迹擦去。

“食死徒要给斯内普开庆功宴，你去么？”纳吉尼嘶嘶的蛇语很空洞，两只眼睛的瞳孔如刀刃般纤细。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里德尔声音沙哑，像患了喉炎似的。死一般的寂静中他能够听见纳吉尼身上有着另一颗心脏的砰砰跳声。伏地魔和纳吉尼之间的对话都用蛇语进行，这样就非常完美地杜绝了被偷听的可能。

纳吉尼正要起身离去，里德尔突然又拉住她：“我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明晚就动身。”

接着这位黑暗君主把那没有嘴唇的嘴巴贴近纳吉尼耳侧，把盘踞在心中有段时间的计划迅速知会给对方。纳吉尼默默听着，最后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她只问了这一句。

“因为我觉得哈利·波特在邓布利多死后会去高锥客山谷，比如探望他父母的坟墓什么的。如果他去了，你想办法截住他……咳咳……然后给我报信……纳吉尼，我要亲自把邓布利多养的这只绿眼睛小蟑螂捏死。”

“我不明白。”纳吉尼压低声音，“波特难道不应该继续在霍格沃茨上学么？换我是他，就不会离开安全的城堡到处东游西荡。”

“别傻了，邓布利多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把那城堡拆卸成废墟都是易如反掌的容易事情。你以为我还会让霍格沃茨像往常一样招生办学么？这个假期食死徒就会进驻那座城堡，哈利·波特肯定是要休学了……这个学年假期过去，他作为“头号不良分子”的通缉令会贴遍大街小巷。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波特不会漫无目的地四处逃亡……咳咳……甚至都不会离开英格兰。但他一个人目标实在太小了……咳咳……想在大海里捞针对我们来说也并不容易。我只能在几个重要的、波特可能造访的据点做好措施，而高锥客山谷是其中之一。”

“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纳吉尼回答，“如果波特不参加邓布利多的葬礼算我瞎了眼，你完全可以在葬礼上袭击。即便现在进攻霍格沃茨对我们来说不是恰当的时机，等波特在离开他那所麻瓜住宅，也就是他年满十七岁后，妨碍我们的古老魔法会自动瓦解。”

“邓布利多一死，霍格沃茨就是米涅娃·麦格来管理了……咳咳……不要小看这个女巫的实力，何况她手下那帮邓布利多留下的班底没有一个是吃素的。非常时期，他们肯定会严密提防我们……而且这几天我身上不太舒服……咳咳……不适合远行或者和整座城堡的巫师决斗……纳吉尼，你是彻头彻尾的自己人，所以我就不瞒你了。大约在一年前，也就是上个暑假的某天夜里，我突然咳血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我的魂器可能受到了伤害！卢修斯·马尔福那个蠢货弄丢了我的日记本时我还没有什么感应，但是这个教训之后我要留心了……咳……咳咳……等我身上好一点，我就要去那几个藏匿魂器的据点查看一下，以免波特或者其他什么人去捣鬼。”

“可是波特怎么会知道魂器的事情呢？他还那么小，就算知道有魂器的事情又能奈你何？”纳吉尼焦虑地说，她这阵子想出的问题比她降生至今想出的问题都多。

“别忘了波特身后是谁。”

“可是邓布利多已经死了。”

“不，他还在。”

纳吉尼听了这话真是大吃一惊，她瞪眼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恐惧的苍白面孔，惊讶地发现一股罕见的红晕出现在里德尔脸上。

“邓布利多真的死了，不在了！”纳吉尼嘶嘶地吐着信子，“在场的卡罗兄妹、马尔福和格雷伯克亲眼看见斯内普——”

突然之间，脸色发青的伏地魔两只眼睛冒出可怖的红光。他惊跳起来，活像一匹听见大炮轰鸣而受惊的夜骐。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变化把纳吉尼惊得倒退了两步，还当她的主人突然遭遇不测了呢。

“如果你不想激怒我的话，就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刚才你说出来的这几个名字。”里德尔嘶嘶地吼道，地板都跟着颤抖起来。“我想起他们就觉得恶心！你赶紧准备一下，明晚就去高锥客山谷潜伏下来……”

“那你呢，打算干什么？”

“我独自去一趟霍格沃茨……毕竟师生一场，我要向邓布利多辞行。”

纳吉尼这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可怕的豪言壮语，无论是英语的还是蛇语的。更不可思的是，这竟然是从汤姆·里德尔嘴里冒出来的。

“你疯了！”她的毒牙都开始捉对儿打颤。

“我没疯。”里德尔慢慢恢复了镇定，他的举动、仪态、目光和说话的语调都冒出一股难以描摹的阴郁。“我不会自找麻烦地进入城堡，只要挨近场地，找到邓布利多停尸的地方就够了。我必须摸清他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这场架还没打完，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还在黑暗中紧紧盯着我呢！他知道我和冈特一家的关系，也知道我在沃尔孤儿院的劣行……不管怎么样，邓布利多有可能摸到冈特老宅或者海边岩洞的，我必须知道他还晓得什么，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邓布利多虽说是死了，但是他的魂魄还在！他在阴间还在操控自己的傀儡整治我……食死徒们知道什么，他们已经松懈下来，还以为邓布利多被铲除就万事大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