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绯

哈利波特公众号：戈德里克山谷

GGAD·燃情V：《柔情岁月》第九十二回审判日（上）

对于凤凰福克斯来说，在狭窄地段作战一直是他的短板，这一点倒是和白尾鸢生前的风格有着相似之处。因为凤凰的拉弓放箭和弹跳都需要宽阔的领域，当年被汤姆·里德尔禁闭在鬼船上的时候，福克斯十足地吃了这方面的大亏。但是这些年在不为人知的夜间，福克斯悄无声息地把时间花在磨练自己狭窄地带作战的技术上，与此同时他开始尝试全新的变形，即在瞬息之内就把自己的羽毛变成短刀和利刃。

他潜伏于高塔旋转楼梯的黑暗之处，在不断涌入的各种怪物背后发动突然袭击。福克斯的速度极快，就像一股旋风扫过楼梯，除了蝙蝠怪和阴尸的惨叫声，只剩下金属利刃的锋芒寒光以及割断喉管后鲜血突突的喷涌声。凤凰的武器在插入阴尸的身上时就会烙出可怖的焦黑，他们一个个惊恐而茫然的眼睛甚至都没看到这袭击从何而来，就已经纷纷倒毙在地。

福克斯的全部羽毛都在里德尔踏入城堡内部的瞬间根根直立，于是他直接把刚刚被自己切断喉咙的蝙蝠怪尸体从天井丢了下去，发出巨大的声响吸引了里德尔的注意力。就在这个当口儿，福克斯把那头一直藏匿在纽蒙迦德城堡通风管道里的粘液状硫基生物“奥瑞利乌斯”放了出来。至于这头怪物是怎么从伦敦贝克街第一个藏匿地搬到这里的，那还要从伏地魔在高锥客山谷失势那年说起。自打白兀鹫死后，贝克街的据点不得不废弃。奥瑞利乌斯永远呆在那里，靠凤凰隔三差五去喂养终究不是办法。而且纽蒙迦德历史上有过被外人袭击的教训，于是福克斯在典狱长提贝卢斯的默许下，把这东西请到纽蒙迦德的通风管道，在这个新居安顿下来。这样一来不但喂养方便，而且还可以拿它当保镖。在纽蒙迦德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奥瑞利乌斯就可以出洞，它会像一股吞没万物的黑洞旋流般把每一个胆敢靠近的生物溶解掉。

在福克斯看来，把里德尔堵在楼下就可以让奥瑞利乌斯尽展所长，从而把那挨千刀的恶棍烧成一坨焦炭。于是等紫杉木魔杖放出的恶咒迎面扑来的时候，早有防备的凤凰直接蹬踏住这狭窄过道的墙面翻身飞了出去。火光闪烁之间，两双眼睛短暂地对视。

“是你！”里德尔压低嗓门说道。这时候凤凰突然化作一道金光直扑面前，十几把闪烁火光的利刀飞了出来，简直就像十来只火把旋转着烧过来。里德尔赶紧俯下身近乎趴在地上，与此同时一道银色鞭子似的闪光呼啸而出，下一秒钟凤凰就被绊倒在地。

福克斯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简直就像魔鬼的惨笑。里德尔猛地转回头，那滩散发着焦糊味的液态怪物已经像一股黑色的瀑布般从通风口的大窟窿里流泻下来，逐渐汇聚成势不可挡的激流，朝离它不远的两个生物汹涌而来。

奥瑞利乌斯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离奇怪诞、最富有神话色彩的生物，它的存在如果公之于世，准会让整个魔法生物界惊恐不安，让那些像纽特·斯卡曼德或者洛夫古德父女俩这样笃信怪物存在的神兽爱好者们想入非非。他们对它的存在毫无半点怀疑（这并非出于科学的理智，而是出于宗教般的信仰），他们还会穷尽毕生精力追逐这动物，直到自己的肉体和精神爆炸为止。

不过汤姆·里德尔并不是这样的疯子。

千钧一发之际，里德尔腾地蹦起身来，就好像突然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他冲上楼梯想往高处逃窜，不料福克斯居然飞扑过来从后面死死扣住他的腰。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紫杉木魔杖射出的魔咒把周遭的楼梯扶手打得粉碎，木屑有不少落在那怪物身上，眨眼之间就被它吞噬了。

这场景真是骇人听闻，奥瑞利乌斯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叫声，如同地狱的生物在咆哮，其间还夹杂癞蛤蟆的呱呱声，让人听了都想呕吐。但奇怪的是，这股黑色湍流没有朝里德尔发动攻击，而是在几英尺外的台阶上停了下来，它突突冒着火星，同时发出一连串劈劈啪啪的爆炸声，活像失控的机关枪在发射似的。

里德尔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东西之所以不攻击，是顾及到凤凰福克斯！

原来经过这么多年的投喂，奥瑞利乌斯早已认得凤凰是自己人，所以福克斯此时正和里德尔扭打在一起，它却不能直接攻击。但是凤凰却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誓死要把里德尔拖进地狱里去，大伙儿一起在那黑色粘液中化作一团蒸汽！

所有的魔咒对奥瑞利乌斯都毫无作用，任何攻击性魔法都无法挡住或者杀死这怪物。里德尔又不敢直接用障碍咒之类的把凤凰从身上赶开，生怕福克斯一闪开那怪物就扑上来活吞自己。但是这凤凰太不老实了，他手里不知怎的总能出现利箭和刀刃并不断戳刺，如果里德尔不是有魂器魔法的保护，现在他早就死于大失血了。终于里德尔抓住了福克斯那条银色的领带，他飞快绞住凤凰的脖子并极速收紧，然后拖着不断拼命挣扎扑腾的福克斯往楼上退却，奥瑞利乌斯紧紧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没有人知道当初白兀鹫是从什么地方弄来这恐怖的生物的，更没人知道奥瑞利乌斯是怎样诞生的，但是现在里德尔只关心怎么才能让这东西别靠近自己。福克斯的喉间咔咔地响着，那是快要被扼死的垂死之人才会发出的声音。只不过他被自己的领带勒了十来分钟还没有死，因此他陷入了极度痛苦的危险境地中。

福克斯想喊，但是他无法发出半个音节。而且他的眼睛也开始充血，大脑一片混沌，整个人也筋疲力竭、头重脚轻。其实福克斯还没意识到，里德尔对自己所施的魔咒已经被大幅度削弱了力量，那是因为紫杉木魔杖中有一根福克斯的尾羽，它和盘踞在楼梯上的奥瑞利乌斯一样，不敢攻击自己的主人。

终于，里德尔把福克斯拖进一道满是消毒药水味的狭窄走廊。这里直通纽蒙迦德最大的一座盥洗室，下水管道四通八达，以前是专门给傲罗看守使用的。就在他们绕过拐弯处的时候，福克斯无意间摸到放在墙边的一个又长又硬的东西。

太好了……这东西的长度完全不是利箭和短刃能比的！他可以利用这种长武器直接削上里德尔那张刷满白粉的鬼脸！

嘭！

只听一声痛呼，福克斯就感觉到脖子上的领带一松。他跌落在地，在连连咳嗽中拼命从窒息的危险中摆脱出来。这时他才发现刚才被自己拿来当武器的东西居然是一根皮搋子！接着福克斯想起来安东尼奥曾经因为激怒过格林德沃，被罚在纽蒙迦德扫厕所一星期。不会用魔法清扫的食羊兽把皮搋子胡乱摆在墙边，冥冥中帮了福克斯一个大忙。

又是哐啷啷一阵巨响，福克斯抄住一方洗脸台，硬生生把它从连接的墙面上拧了下来。凤凰要是发起狂来，也会在突然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气。他把洗脸台狠狠掼碎在里德尔身上，那家伙猝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这要换成别人早就脑浆四溅了。紧接着福克斯朝窗口跳过去，他把玻璃撞得粉碎，眨眼间就消失在窗外黑夜的一片火光之中。

奥瑞利乌斯一见凤凰离开，立刻跟发了疯似的近乎直立起来，如同魔鬼展开了遮天蔽日的黑翅膀。里德尔见状扭头就跑，就在粘液里伸出的手臂几乎抓住他脚踝的刹那间，里德尔及时闯进一个淋浴隔间，把怪物锁在门外。

但这并不代表安全，因为整扇门都被猛力摇撼起来！里德尔赶紧冲到窗户边想破窗而出，结果却发现这和霍格沃茨墙壁上的假门一样根本就是障眼法。他盯着镜子，发现自己两只红眼珠正发疯般乱转着。接着他目光移动，落在了淋浴间角落的地漏上。

伏地魔永远不会忘记这可耻的一天，他居然被一根麻瓜通马桶用的皮搋子击中了脑袋，还不得不像条蚯蚓似的从纽蒙迦德盥洗室地漏的管道里逃生。和他在一起的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和污水，最后他连滚带爬潜入了一条地下河的隧道。这里漆黑一片，里德尔不得不点亮魔杖寻找一条能够出去的道路，他还时不时回头张望着，唯恐那粘液似的黑色怪物跟来。

福克斯直接飞到格林德沃牢房所在的窗口，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击昏这个精神错乱的盖勒特！然后再把他从这里弄走。但是福克斯闯进去的刹那间就呆立在当场，房间对面的墙壁已经不知在何时炸飞了，外面的火光和飞天的蝙蝠一览无余。很多乱飞的怪物让福克斯想起麻瓜小说《绿野仙踪》中的关于飞猴的一幅插画，那本书至今还在邓布利多的书橱里蒙着岁月的尘埃。

残垣断壁之中，到处溅满了黑乎乎的粘液，看上去像是血迹，但是福克斯从未见过这么黑的血色。盖勒特背朝着福克斯坐在桌边一把椅子上，他雪白的长发如瀑布般落在地板上，上面也溅了不少黑色血迹。福克斯刚刚跨前一步，只听脚下一响，他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踩中的居然是面具——一个挂着长长的流苏、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上面同样沾着黑血。

“过来吧，福克斯，到我的身边来。”一个颇为平静的声音响起。凤凰照办了，等他看清盖勒特的面容时，福克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只见盖勒特满脸都是黑血，仿佛刚才在这屋子里有一桶黑血浆被引爆了。不过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受伤，甚至都没有受惊，面对这一屋子狼藉心平气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灵魂碎片突然想袭击我，结果显而易见，我把他打败了。”盖勒特似乎看出了福克斯心中所想，“看到那个面具了么？那是格林德沃家族祖传的东西，我曾经多次看见过父亲戴过。每当他出席夜枭们的集会而且不便露面的时候，就会戴上那个面具……就我所知，这东西以前属于我的一位祖先……不过等莫德雷德的灵魂碎片需要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他也要戴面具的，所以他拿走了我父亲的遗物私藏起来。遗憾，我并没看清楚他的脸，莫德雷德就被我体内迸射而出的默默然炸成飞烟了……不过他没有死，只是很孱弱，由于无处可去，他只能回到我身上，但是现在他已经听我摆布了。”

福克斯什么都没说，当然他现在已经不能再说话了。于是他跪下来，把脑袋埋在盖勒特温暖的膝盖上，感受着对方稳重的心跳。

不过说到那个面具，福克斯是见过的。千年以前，这副面具出现在一个来不列颠岛游荡的魔法马戏团老板的脸上。福克斯对那个人并不了解，也不敢了解，甚至连他的长相都说不清楚，因为那个人即使不戴面具，也会用各种把戏遮挡自己的脸。据说这个马戏团老板带着他的牛鬼蛇神们走遍世界循环演出，曾经在遥远的东方国度学过“变脸”术……这个奇怪的男人在一场大火后离开英伦，他和他的面具从此下落不明……

“福克斯，你能听我做临终忏悔么？”盖勒特轻声说。

福克斯抬起头，他颇有些吃惊地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盖勒特·格林德沃了。那个动辄哈哈大笑或者上蹿下跳的金发疯小子不知何时已经飘然而去，现在这个面容祥和，眼角每一丝皱纹都泛出神宇宁静的男人是谁？

平生第一次，福克斯感觉到对方衣服下的肉体竟然如此瘦弱，仿佛一阵狂风就能把盖勒特给刮倒。但毫无疑问的是，盖勒特眼中的目光依旧清澈锐利，放出摄魂荡魄的光芒……

福克斯本想把盖勒特带离纽蒙迦德，但是现在他反倒觉得尊崇对方的心愿更好。盖勒特一生都在崇尚自由，不喜欢被旁人牵制或者强迫他前往什么地方。此时的盖勒特等同于完全自由，因为纽蒙迦德大门敞开，无论谁都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让盖勒特听凭自愿留下来，那才是尊重他的自由。

囚徒的刑期已满，他们就要奔向救赎的彼岸。

这一刻，福克斯落下泪来。晶莹的凤凰眼泪滑过腮边，渗进他的嘴里。突然间，一股在火海中放歌的冲动攫住了凤凰的精神，那一刻一根全新的舌头从福克斯喉间生根而出，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他们终于从神变成了人。

万物皆有生死，万物皆有时。

福克斯端着一方水银镜子，镜中是盖勒特·格林德沃最后的尊容。他很久没有好好打量自己的脸了，尽管苍白和消瘦随着岁月蚕食了曾经的绝代芳华，但是盖勒特无与伦比的骄傲并未有丝毫的削减。他昂首挺胸，衣装整齐得连一丝一毫的折痕都没有。两枚白鸟饰针在衣领上放射着钻石的光芒，胸前的领带还是当年从高锥客山谷带走的——属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格兰芬多领带。盖勒特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一新，拆掉烫发纸，然后用波特牌发胶做了最后一个漂亮的造型。福克斯俯下身替他把靴子擦亮的时候，盖勒特盯着镜子默默呷着自己最后一瓶白兰地，他希望自己的脸上能泛起健康的红晕而不是一片惨败。

盖勒特不知道阿不思临死之前是否像自己这样平静，但他能够确信的是无论如何阿不思都不会感到害怕的。他同样想到那些走过自己这一生的匆匆过客，他们在死前是否有过痛苦的挣扎？与此同时，盖勒特还在想，那个在英伦呼风唤雨的汤姆·里德尔现在怎么还没来？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总是期待这一刻快点到来，好尽早结束自己的痛苦。等待死神时度过的每一分钟，都和一个世纪般漫长。

盖勒特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他没有用垫子，因为这样更能显示他的虔诚。福克斯在他的身边，把手搁在对方的头上。

“我的孩子，你要做临终告解么？”福克斯第一次用属于他自己的、仙乐般的声音用英语开口，“我必须声明，我不是神职人员，同时也很少做祈祷，梅林恐怕都认不得我。”

“没关系。”盖勒特闭着眼睛说，“你是唯一在梅林时代生活过的凤凰，我相信你可以把我的告解送到千年以前并直达天听，梅林会施展他的神迹来回应我的忏悔。我要向梅林告解我这一生最大的也是唯一一桩罪孽。”

他睁开了眼睛。

“那年我在高锥客山谷试图诱拐一个刚刚成年且含苞待放的少年，在乡下的树林里，我极大地冒犯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搅扰着我的灵魂，让我的良心寝食难安……我最最后悔的那件事就发生在那片小树林里，我不该把可怜的阿不思丢在那儿让他自生自灭——”

福克斯的心提了起来，他知道盖勒特说的是什么事。他甚至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激动油然而升，于是福克斯竖耳倾听，等待着盖勒特·格林德沃亲口说出自己对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歉意，之后自己就可以代表梅林原谅他。

“——我不该丢下他自己逃跑，我应该把邓布利多直接抓进金色飞贼，然后带着他逃之夭夭！让那该死的山羊小子，一辈子也找不到他哥哥！”